“大人,北直隸的兵馬已經全部到齊了,咱們這就出發。”京師城外,寒風陣陣,兩萬大軍東倒西歪的勉強排列在官道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冷的緣故,還是身上的衣服太過單薄,士兵們一個個都縮著脖子,將兵器簡單的扛在肩膀上,一個個將手縮在袖子裡,有的人乾脆用布條將雙手給裹上,避免凍傷。北直隸的冬天接近於薊鎮,雖然比不上遼東,但是一陣寒風吹來好像刀子一般割在人的臉上,一名四十多歲的武將提著鳳嘴刀在傅宗龍身邊提醒道。此人不是彆人,正是原來的保定總兵楊國棟,自京師大戰密雲總兵劉國柱戰死之後,密雲兵便和保定兵合並,由原來的保定總兵楊國棟統一率領,並且也參加了入衛遼東的戰鬥,遼東戰事結束之後,剩下的兵馬便由楊國棟率領退回了關內進行休整,經過這段時間的補充和整頓,保定兵馬又恢複到了兩萬之數,隻不過裡麵的士兵有一半都是新兵。此次西北平亂,朝廷想了想還是隻能調集楊國棟的兵馬參戰,一方麵楊國棟的戰鬥經驗豐富,保定兵馬雖然是北直隸的衛所兵,但是比起其他沒有什麼實戰經驗的衛所兵來說戰鬥力還算是比較強大。
楊國棟也算是經驗豐富的將領,由他領兵,要比其他人靠譜很多。所以命令下達之後,楊國棟便點起所有兵馬趕來京師,跟傅宗龍彙合,其實楊國棟也不想去遠征,但是無奈朝廷非要點將,主要是他的人馬在遼東的作戰中受損太嚴重,現在的這支保定兵戰鬥力不強,這麼多新兵混雜在隊伍裡,楊國棟也有些有心無力,楊國棟是傳統的大明將領,他當然也深知大明軍製的弊端,但是若要他在短時間內將這些新兵訓練成精兵,他也不可能辦到,所以隻能先湊合著將這些士兵帶過來,反正到時候參加西北戰役的也不是自己一家兵馬,而且流賊的戰鬥力自然是不能跟建虜相比,所以這兩萬人應該是夠用了,先給督師壯壯聲威。其實楊國棟心態比較淡定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他已經明了盧象升的天雄軍也被朝廷從遼東前線給調了回來,那麼整場戰鬥的勢態就非常清楚了,基本上各布政使司的兵馬應該都是配角,大家肯定是等待天雄軍之後配合盧象升圍剿流賊,既然有天雄軍這樣的巨人擋在前麵,他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楊國棟出言提醒傅宗龍,傅宗龍這才回過神來,今日傅宗龍沒有穿鎧甲,而是穿著兵部尚書的官府,披著一件毛皮大氅,也許是因為冷的緣故,傅宗龍五十餘歲的人身子骨自然是不比當年,他又將大氅給緊了緊,今天出征頗有些淒涼,內閣大臣無一人相送,皇帝也沒有派使節露麵,滿朝文武隻有跟傅宗龍關係不錯的,或者是自詡為清流的大臣們前來相送,沒有高品級的官員坐鎮,這送行自然也是乏味。傅宗龍望著身後歪歪扭扭的隊伍,這樣的軍隊去西北到底能取得多大成就還真是個未知數,要知道傅宗龍也是帶兵之人,一支軍隊的戰鬥力如何他自然是能一眼看穿,明顯,楊國棟的人實力並不怎麼樣。傅宗龍扭頭對楊國棟說道:“楊總兵,既然準備好了,咱們就出動,我已經派人先去了山西給方孟亭傳令,讓他集結一萬人在太原府等待,我們去了之後他們自然會跟我們彙合。”
當日山西初定,羅汝才和賀一龍的人馬被山西的軍隊打敗,驅逐出山西的地界,因為剿匪有功,方孟亭升官成為了山西巡撫,節製山西一地除九邊之外的軍政大事,朝廷這次要求山西出兵一萬,方孟亭也是抓破了頭皮,誰都知道山西在流賊的進攻下早就已經是元氣大傷,方孟亭手下能打的兵馬本來就不多,讓他拿出一萬精兵自然是萬分困難,所以方孟亭倒也不是陽奉陰違,隻是沒辦法,湊足了太原府的五千有經驗的老兵之後,又從山西各地隨便抽調了五千人集結在太原府,由太原參將張孝純帶領在原地等待傅宗龍的大軍到來,而其他的幾路人馬,包括湖廣黃州府參將肖文海,河南信陽州參將於世達也各領一萬兵馬從駐地出發,雖然包含張孝純在內的幾人都是參將,但是實際上參將率領一萬兵馬出征的事情在大明也是屢見不鮮,畢竟都是衛所兵,不可能將所有的將官全部派出去,一般都是七拚八湊完了之後選擇一個人統一指揮帶兵,當地布政使司的首腦機關會賦予他們臨時領兵的權力,再者,參將領兵比總兵領兵實際上要好指揮一些,畢竟兵部尚書嚴格意義上說和總兵都是一品,級彆差距不大,驕兵悍將不利於統領,如果是參將領兵,跟傅宗龍這樣的文官就隔了一級,相對來說聽令而行執行力要強很多。
號角聲響起,大軍緩緩開動,傅宗龍和楊國棟兩人跟隨前鋒營一起行動,在傅宗龍看來,他也想早點到達陝西,先了解清楚情況再製定後麵的計劃,此次兩萬保定兵當中倒是有兩千騎兵,這是楊國棟費了好大力氣才打造起來的兵馬,雖然人數不多,裝備也不精良,就連戰馬的品相也是參差不齊,但這已經是楊國棟儘了最大努力湊出的兵馬,這些騎兵也算是楊國棟手下能拿的出的為數不多的精兵了,所以以他們作為前鋒營,後麵的步兵和輜重緩緩跟著。大軍走出了十裡地,楊國棟望著一言不發的傅宗龍道:“尚書大人,咱們每天行軍按照步兵的速度來算不過是五十裡,從京師到西安府少說兩千裡,咱們怎麼也得四五十天才能到,這還不算在太原整兵的時間,這麼長時間,您說陝西那邊還能控製的住嗎?”傅宗龍正在想著心事,聽到楊國棟問話,他扭過頭道:“國棟,事情應該遠比我們想象的要複雜,楊嗣昌據我所知也不是能力不濟之人,多少還是有些本事的,可是西北局勢竟然能發展到這個地步,說明那邊的高迎祥和李自成也不是等閒之輩,我們去可是要小心一些,其實從本官個人的見解來看,楊嗣昌的計策還是比較穩妥,十麵張網,步步合圍,對付流賊就應該用這樣的方法,本身這些流賊就是兵民不分,你若是集中力量給他來一記狠的,咱們又沒有多少騎兵,很難形成全殲的局麵,他們就像是雨滴落入大海,又回到百姓當中,隻要高迎祥和李自成跳出包圍圈,振臂一呼,馬上又能重新聚集起一支大軍,所以我們應該步步緊逼,將他們的生存空間壓縮到一個點,最終將他們消滅,所以誰的兵馬都不能冒進,一定要等大家到齊了之後統一行動。”
楊國棟點點頭,他是一鎮總兵,自然知道傅宗龍說的有道理,他又道:“那對於楊大人和孫大人,尚書怎麼看?”楊國棟跟傅宗龍的關係應該說不差,傅宗龍調任兵部尚書之後,楊國棟近水樓台先得月,沒少跟傅宗龍打交道,所以問一些有點出格的問題也不算什麼大事,傅宗龍道:“楊嗣昌我肯定是要見一見的,畢竟他是前任的軍事主官,情況肯定比我們掌握的要全麵,至於孫傳庭,依照洪承疇的說法,他這個學生是個人物,我也要見見他,大明能打的文官不多,如果這人的本事確實不錯,應該將他更好的利用起來,而不是埋沒掉,作為陝西巡撫自然也是對西北局勢有獨到見解,本官不介意推薦他接任楊嗣昌的位置出任督師,前提是他要有腹案才行。”楊國棟伸出大拇指道:“尚書考慮事情果然是全麵,看來這次咱們應當能打個大勝仗。”傅宗龍搖搖頭道:“國棟,可不要高興的太早,這次的局麵遠比你我想象的要複雜,朝廷竟然不顧遼東局麵將天雄軍給調了回來,這本來就不合理,朝中諸公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總覺得流賊好對付,把天雄軍調回來一仗就能滅了,楊嗣昌打不好是因為他能力不行,當地的官兵戰鬥力不行,這樣的想法是完全錯誤的。”
楊國棟沒有接話,他也不知道如何接話,因為在他的腦中,其實想的跟朝中諸公也差不多,他並不認為流賊多麼難對付,因為他經曆過比流賊難對付的多的部隊,既然如此官兵又多達十萬之數,對於流賊來說應該是高迎祥李自成怕了他們才對,自己又有什麼好怕的。天氣突變,忽然大雪落下,將士們在雪中繼續前進,整個隊伍倒是沒有多少人交頭接耳,隻有戰馬鼻孔裡吐出的白氣和士兵們的雙腳踩在積雪上發出的聲音充斥著整個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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