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名明軍騎兵衝進了山穀,為首的一名總旗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部下說話,隻聽他說道:“他娘的,王老四他們還真是快活人,竟然也不跟兄弟們說一聲,自己先去鹹寧城快活一番去了,這幫混蛋,我方才看督師麵色不善,估計回來有他們好受的。”身後眾騎兵都是麵露不平之色,他們倒不是覺得王老四這麼一幫人回頭要倒黴,而是覺得自己怎麼沒有這樣的機會,他們這些當兵的,平時也是將腦袋彆在褲腰帶上過活,如果是內地的衛所兵可能還意識不到這一點,但是作為北直隸的士兵,動輒就有跟關外建虜北虜拚命的風險,所以這些個士兵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能快活一天是一天,說不定哪一天就戰死沙場,有機會他們就要瀟灑一番,看來今天是王老四他們運氣比較好,督師和楊總兵讓他們朝前開路,可是沒想到這群混蛋竟然到現在還不回來稟報前方情況,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這些人肯定是在鹹寧城內流連忘返不想出來了,按照總旗官的想法,此刻王老四還不知道睡在哪個女人的肚皮上呢。在他們這些北直隸的官兵看來,陝西自有陝西的風土人情,畢竟西安府也是曾經的六朝古都,所以人文地理曆史等方麵都有自己的特色,更不用說還有楊貴妃這樣的美女,總旗官暗自想到,若是給他這樣的機會,他也願意在鹹寧城中玩樂一番,大不了就是回去被鞭打一頓,這一頓鞭子挨得值了。
總旗官回頭看了看部下們,發現大家基本上都是跟他一樣的表情,一臉的不忿,當然不是一種覺得大戰在即而這些人還在快活的不忿,而是自己沒有這樣機會的不忿。總旗官喊道:“都他娘的一個個彆愣著呢,瞧瞧你們那些個死人臉,乾什麼,是死了爹還是死了娘,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彆把差事給老子辦砸了,這些人明知道麵臨作戰,還有閒工夫去城裡快活,督師做得對,王老四他們也該有點教訓了。”眾人麵麵相覷,明明總旗官也是不爽王老四他們進城逍遙的人,這回倒好,弄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彆人不知道還真的以為這總旗官一心為國呢,但是他是這群人的頭,這些小兵總不至於駁回自己頂頭上司的麵子,既然總旗官這樣說,大家都是跟在後麵連聲附和。不過有一點大家感到比較快意,那就是他們是去找王老四等人晦氣的,他們已經能想象到,等王老四提起褲子看到他們衝進房間的時候是怎樣的表情,大家連怎樣嚇唬王老四他們的台詞都想好了,到時候就說督師要整肅軍紀,拿他們開刀祭旗,恐怕王老四等人嚇尿了褲子也不是不可能。
總旗官猛地一抽戰馬,戰馬立刻揚起四蹄,一溜煙的朝前麵衝去,剩下的士兵在後麵緊緊跟隨,不一會,這一群騎兵就衝出了驪山峽穀,誰也沒有想到,就在他們的頭頂,有數萬隻眼睛正在緊密地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若是他們剛才有一點朝山上查看的意思,恐怕立刻就會被萬箭齊發射成刺蝟。很多闖軍士兵額頭上的青筋都已經暴起,有的人已經將箭支搭在了步弓上,看見騎兵一溜煙的跑了過去,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看來官兵並沒有意識到這裡有埋伏。李自成也是目送著這些騎兵離開,他不禁豎起大拇指對李岩道:“還是軍師沉得住氣,果然是厲害。”李岩搖搖頭道:“副帥謬讚了,其實我也沒有絕對的把握,隻能是賭一下,說白了,戰爭也是一種賭博,這個世道,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見李岩說的直白有趣,李自成和牛金星等人都是哈哈大笑起來。眾人笑聲未落,山穀前方便傳來了哢哢哢的腳步聲,像是有數萬人同時跑動的聲音。李自成等人的笑聲戛然而止,李岩麵色一正對李自成說道:“副帥,官兵到了!”李自成等人皆是麵色數變,他立刻下令道:“傳令全軍,準備作戰,記住,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放箭,違令者斬!”
楊國棟派出騎兵前去鹹寧城叫人,自己也放下心來,催動大軍跑步前進,兩萬將士立刻奔跑起來,這次傅宗龍率領的後隊兵馬由一萬五千北直隸的士兵和五千山西士兵構成,其中騎兵不足兩千人,也就是十分之一不到,有五百人被他用作斥候起到偵查的作用,剩下的就是楊國棟的親兵隊一千人和傅宗龍的督標營五百人,其實也就是衛隊的性質,楊國棟的一千家丁也是他的根基,這些步兵對他來說都不是特彆重要,但是這一千家丁基本上都是跟他從京師城下死裡逃生回來的,不僅作戰能力突出,並且戰鬥意誌頑強,而且對楊國棟絕對忠心,大家都是跟建虜真刀真槍乾過的老兄弟,所以楊國棟有了這支兵馬,才能在北直隸站住腳,畢竟北直隸的兵馬自從在京師之戰被建虜摧毀殆儘之後,也就剩下楊國棟這樣的老將可以獨當一麵了。
傅宗龍策馬在隊伍的前端,前後左右都有督標營的衛士將他團團圍在中間,身後的步兵按照各自總旗官和百戶的號令邁著整齊的步伐一隊隊跑動起來,緊緊跟在騎兵的後麵,按照這個速度應當很快就能到西安府了。傅宗龍此刻腦子裡想的都是到西安府如何跟楊嗣昌對話,如何讓楊嗣昌主動的交出兵權又沒有什麼怨言,畢竟在傅宗龍來之前楊嗣昌一直總督西北戰事,而且這次失敗確實不能將原因全部歸咎在楊嗣昌身上,從某種意義上說楊嗣昌也是一個替罪羊。正想著,身邊的衛隊長對傅宗龍說道:“督師,前麵就要出穀口了,是否讓將士們停頓一下,隊伍拉的有些長了。”衛隊長是邊軍的一名遊擊,是從薊鎮調任京師的有作戰經驗的軍官,這次傅宗龍主動請纓督戰西北,崇禎若是不做出一些姿態恐怕難堵天下悠悠之口,所以崇禎特地從三大營中挑選了一些能征善戰之士給傅宗龍充當衛隊,他的這支督標營既有三千營的騎兵,也有京營的騎士,這位姓丁的遊擊將軍便充當他的衛隊長。從衛隊長的話來看,他說的其實還是非常有道理的,這是站在了一名武將的角度從行軍隊形來提出意見。一般來說,當主將下令全軍跑步前進的時候,因為每個士兵的高矮胖瘦不一樣,每個人的步伐也會不一樣,這隻是個體,如果放在每個總旗每個小旗來說,可能也會出現步調不一致的情況,更不用說是幾個布政使司組成的聯合部隊,因為平時接受訓練的不同等各方麵因素的影響,很多士兵不可能做到協同,這就意味著,全軍在跑動一段時間之後就會出現隊伍散亂的情況,本來縱向三裡的軍隊可能會被拉長到五裡,都是因為步調不協同導致的。
如果放在平時的訓練中這當然沒什麼,但如果是在實戰之中就麵臨著危險,誰都知道行軍隊形的一字長蛇陣是最容易受到打擊的陣型,如果這條蛇身上的鱗片還不是那麼緊湊的話,受到打擊的可能性就會更大,當整個隊伍跑亂了之後就更加容易受到敵人的襲擊,雖然這裡是西安府的東麵,流賊還在西安府的西麵數十裡處,但是從嚴謹的角度來說,不管在任何時候他們都應該將所有的軍隊收攏在一起,這樣萬一發生什麼突發情況他們還能來得及反應。“丁將軍,本督好不容易讓將士們跑動起來,我看,還是一鼓作氣的跑到西安府算了,早一刻到那裡,本督也心安一些,你看呢。”傅宗龍被衛隊長打斷了思緒,心中有些煩躁,雖然在心中對衛隊長的話很認同,但是將士們畢竟已經行軍了很長時間,傅宗龍深刻知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反正這裡已經到了鹹寧縣,再加把勁可就到西安府了。衛隊長見傅宗龍否定了他的提案,也不好再多說,畢竟傅宗龍是兵部尚書,說起來有權節製天下兵馬,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遊擊將軍,這次要不是傅宗龍經略西北,自己還撈不到機會外放,要知道,在京營當中當官的將領,誰不想升官,但是京營論資排輩的情況實在是太嚴重,所以外放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最起碼在外麵打上一仗,自己就有了更好的資曆,若是能取得一場大勝,那麼回去升官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見傅宗龍如此,他便立刻打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左右注意觀察兩邊的情況,保護督師的安全,你去後隊傳令,讓他們加緊點跟上。”丁將軍扭頭對身邊一名士兵道,那人立刻抱拳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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