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轟,隨著庚子一聲令下,騎兵們紛紛掏出馬袋中的震天雷,丟向火炮,無數的震天雷爆炸,濃密的火光淹沒了闖軍繳獲的火炮還有推炮的士兵,破片四散飛射,將一切敢於阻擋的東西撕成碎片。這種震天雷的威力是流賊完全沒有見識過的,在他們的印象中,官兵使用的還是那種體積巨大,爆炸時間難以掌握且爆炸威力並不怎麼的笨重震天雷,可是現在他們看到的完全不是這樣,這些官兵手中拿著小小的跟棍子一樣的東西,投擲出來之後卻能引起劇烈的爆炸,他們早就被裝備精良的騎兵和他們手中武器的威力給震得目瞪口呆。破片將人體撕碎的同時對大炮的炮管造成了巨大的破壞,隻要是被破片劃過內壁,基本上火炮就可以說廢了,流賊是沒有那種修複內壁的技術的,被破壞的大炮在發射的時候無法做到氣密,其最終結局就是炸膛。可現在流賊麵臨的還不是這個問題,而是炮手付出了大量的傷亡,震天雷可不會分辨誰是饑兵,誰是炮手,隻要是被命中的人,無一不是血流滿麵滿地翻滾,他們捂著傷口哀嚎著,仿佛是在乞求官兵的憐憫,可是接下來他們就被沉重的馬蹄踏過,變成一灘爛泥。
庚子帶著騎兵於流賊的陣營中大砍大殺的同時,田見秀那邊卻是碰到了大麻煩。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怪異的官兵,區區兩千多人竟然緩緩結陣而行,而且好像絲毫不怕流賊的人海戰術似的,一萬多闖軍壓過來他們竟然絲毫不緊張,等到了距離越來越近的時候田見秀才瞧出來不對勁,為什麼對麵的官兵披甲率如此之高,在他看來,如果一支官兵全軍裝備棉甲,那麼就可以認為是官兵當中的精銳了,比如宣大軍就是如此,這是一般邊軍才有的配置,若是大明內地的衛所兵是不可能做到人人有甲的,一般也就是領頭將領的家丁有甲,還有一部分身強力壯的士兵有甲,大部分的普通囤丁隻可能穿著鴛鴦戰襖,說起來很多地方,特彆是甘肅寧夏這些窮地方的衛所兵裝備甚至比農民軍還要差,可是眼前這些士兵顯然不是這樣,他們不僅披甲,而且裝備的竟然是鐵甲,這幾乎是農民軍想都不敢想的豪華裝備,要知道,光是這一身鐵甲,價格就絕對不菲,除非是總兵級彆將領的家丁,否則誰會花這麼大價錢打造軍隊,可是問題又來了,基本上家丁一定是騎兵,顯然這些人隻是步兵,誰會在步兵身上投入這麼多銀兩。
還沒等田見秀仔細琢磨,羅汝才和賀一龍那邊便響起了劇烈的火銃射擊聲,如同爆豆一般的銃聲一下子打斷了田見秀的思緒,也吸引了全軍將士的目光,田見秀麾下所有的將士幾乎都扭頭看去,他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武器能發出這樣連續不斷的聲響,當田見秀看見後軍戰場上彌漫的硝煙的時候,他的腦袋中第一反應就是火器,沒想到這支官兵竟然裝備了如此多的火器。在他看來,能發出如此聲響的火器一定是在數量上占了絕對的優勢,如果沒有數量支撐,怎麼會有連續不斷的效果。可是官兵的騎兵看起來人數並不多,難道他們一個人攜帶了數杆火銃或者是邊軍使用的那種五雷神機?而下一刻,田見秀的汗毛都要倒豎起來,他分明看見對麵的兩千多官兵停住了腳步,然後端起了手中的武器,那種姿勢分明是火銃射擊的準備動作,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田見秀對於官兵的火銃可是不陌生,但是他感到奇怪的是兩軍距離至少是百步開外,這麼遠的距離這些官兵要做什麼?該不會以為他們的火銃能打這麼遠?在今天之前,田見秀見過的邊軍鳥銃也不過就是五六十步的射擊距離,這還隻能對付無甲目標,若是有甲,五六十步之外鳥銃根本造成不了什麼傷害,且官兵火器的精準度很差,如果沒有足夠的數量支撐根本造成不了什麼傷害,而且射擊速度緩慢,基本上打完一輪之後還來不及裝彈就會被衝鋒的人海所淹沒。所以田見秀和麾下的將士根據以往的經驗也並沒有再前進,雙方相隔一百大步,田見秀命令全軍整隊。這也是闖軍作戰最被動的地方,除非是老營兵,如果是饑兵的話,在衝鋒之前往往要整隊一番,否則野戰不同於攻城,如果是雙方野戰對攻,沒有緊湊陣型的一方肯定是吃虧的,看對方的架勢擺明了是采取了防守陣型,田見秀這邊人多勢眾,自然是進攻的一方,所以在攻擊之前列陣,這本身沒有什麼問題。
不過這倒是側麵反映了闖軍組織的低下與戰場紀律的混亂,試想,若他們的對手是以騎兵為主的建虜北虜,又怎麼會給田見秀整隊的時間,來去如風的騎兵直接就會對田見秀的兵馬發起進攻,在他們列陣完畢之前將他們的陣型撕裂。可是田見秀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站在他們對麵的官軍步兵好像也沒有給他這樣的時間和機會。盧象坤此刻就站在火銃陣的第一排,兩個團的步兵直接排成了一個正麵八百人共三排的三段擊陣型,盧象坤鏗的一聲拔出了腰刀,盯著對麵混亂不堪的流賊軍陣,大吼一聲道:“射擊!”嘟嘟嘟,尖利的號音響起,天雄軍跟青弋軍一樣也是采用嗩呐來作為發號施令的工具。盧象坤的麾下都裝備了二六式火銃,雖然他們是由長槍兵轉變的火器部隊,但是長年的訓練使這些官兵在使用火器的時候也有著不低的技戰術水平。砰砰砰砰,第一排八百杆火銃吐出了火舌,熾熱的彈丸從銃口飛射而出,直奔闖軍的陣營。當銃聲響起的時候,田見秀等人皆是一愣,一個想法從他的腦海中冒出。官兵瘋了?在這麼遠的距離開火?可這個想法尚未結束,前排的士兵身上就已經騰起了陣陣血霧,這些沒有任何鎧甲的饑兵直接被火銃打的倒飛了出去,他們因為長年饑餓而顯得異常單薄的身體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般被火銃打的旋轉飛舞。而在如此密集的人海中,銃彈往往能直接穿過前麵人的身體打進後麵士兵的體內,很多人呆呆的望著胸前的血洞,下一刻才感受到劇痛傳來,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砰砰砰砰,對麵的官兵置若罔聞,當第一排的士兵射擊結束之後便立刻蹲下裝彈,第二排士兵扣動了扳機,又是八百顆彈丸撲向一百步外的流賊,中彈、流血、撲倒、中彈、流血、撲倒,隨著官兵的第三輪火銃打完,流賊一直在重複著這個過程。他們懵了,官兵的火器為什麼如此霸道,竟然在百步的距離外還有這麼恐怖的殺傷力?兩千多杆火銃齊射至少造成了流賊一千多人的傷亡,轉眼間田見秀的部下就消失了十分之一。田見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他揉揉眼睛,看到的的確是滿地哀嚎的傷兵和觸目驚心的屍體,可是根據以往戰場的慣性,田見秀機械的下達了衝鋒的命令,在他看來,雖然這支官兵的火器厲害,射程又遠,可是官兵的火銃裝彈速度緩慢,隻要在他們重新裝填完成之前發動進攻,他們依然有機會報仇雪恨。不僅是田見秀這麼想,幾乎所有的闖軍將士都是這樣的想法,所以即便損失了一千多人,但是在慣性的作用下,就在田見秀下達攻擊命令的同時,饑兵們就揮舞著手中的兵器呐喊著衝了上去。盧象坤看著這些毫無價值的饑兵,也許前些日子他們還是土裡刨食的農民,可是現在他們已經變成了為虎作倀的野獸,但是他們的生命如同螻蟻一般被闖軍的將領利用,這些人將死的毫無價值。盧象坤搖搖頭道:“繼續射擊!”嘟嘟嘟,砰砰砰。
號音和火銃聲再次響起,天雄軍士兵們有條不紊的展開了第二輪齊射,跟第一輪齊射的相隔時間很短,幾乎沒有間斷,火銃如期打響。彈丸交織成的死亡射線再一次覆蓋了闖軍的軍陣,而這一次殺傷力要比上一次更加恐怖,因為闖軍正在發動衝鋒,雙方的距離已經縮減到七八十步,二六式火銃在這個距離上殺傷力更大,精度更高,又因為對方的人海密集,天雄軍士兵們幾乎不需要進行瞄準,隻要按口令扣動扳機,基本上都能擊中一個目標。像是被颶風吹倒的稻草一般,衝在前麵的闖軍成片的倒下,後麵很多人被死者的屍體絆倒,濃濃的血腥味在戰場上蔓延。田見秀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士兵像是遇到了一堵無形的牆一般,不斷在血霧中中彈、倒下、中彈、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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