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象升冷靜了一下,開口對孫傳庭說道:“白穀兄,稍安勿躁,既然督師已經做出決定,我們也不可能更改,更重要的是我們不能當麵反駁這道命令,雖然野豬峽之戰是咱們打的,可是人家說的是冠冕堂皇的理由,支援友軍,集中優勢兵力合圍流賊。這個理由放之四海而皆準,如果我們斷然拒絕反而給了他們口實,到時候一紙訴狀上達天聽,說我們為了獨吞功勞搞軍事冒險,那咱們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孫傳庭見盧象升如此冷靜,自然也要控製一下自己的情緒,確實,盧象升說的當然有道理,高起潛用的根本就是陽謀,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就算是鬨到京師,皇上恐怕都要站在高起潛這一邊。這也是孫傳庭最恨這些閹人的原因,作為清流本身孫傳庭就憤恨閹黨,對於高起潛和呂直這兩個正副監軍,孫傳庭是非常不感冒的,隻要他們不插手破壞陝西的局麵就謝天謝地,可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到了最後關頭,這兩個人果然還是要插上一腳。不過也正常,消滅李自成這麼大的功勞他們怎麼會不眼紅,作為不健全的男人,他們的心理要比一般人變態的多,在女人方麵不行,那麼在金錢和權力方麵他們有著比一般官員更加瘋狂的渴求心理,高起潛當然明白,若是能分享滅了李自成的功勞,對於他以後的地位可以說是巨大的助推,可以這麼說,高起潛憑借這份軍功做到秉筆太監也不是不可能,這樣一來,他們怎麼可能眼看這份功勞被天雄軍拿下。
其實這些太監也太小瞧孫傳庭和盧象升的肚量了,其實從盧象升和孫傳庭的角度來說,他們當然也希望有更多的援兵來支援他們完成任務,但是這些援兵一定要能發揮自身的作用才行,很明顯,高起潛等人的援兵來了還不如不來,孫傳庭和盧象升擔心的都是這一點,孫傳庭根本就不相信高起潛,一個太監也沒什麼實戰經驗,若是將部隊交給盧象升指揮,那麼孫傳庭還要感謝他,可是很明顯,高起潛絕對不會這麼做,並且很有可能利用監軍的身份來乾涉他們的軍事行動,若是這樣,高起潛還是不插手的好。至於他們帶上的兩個幫手,孫傳庭更是感到一陣頭疼,左良玉和賀人龍是什麼人,那分明就是兩個逃跑將軍,這時候派他們來,難道楊嗣昌不知道這兩人劣跡斑斑嗎?派他們上來到底是要做什麼,一旁的盧象升咬了咬牙,他心中隱約感覺到這件事情不簡單,恐怕是左良玉和賀人龍使了什麼手段,要不然他們怎麼會取得北上的權力,這兩支部隊自從開戰以來不僅沒跟李自成正麵打過一仗,而且是見到流賊就跑,聞風喪膽不說還損兵折將,簡直就是廢物,讓他們上來豈不是幫倒忙。
眾人雖然不敢大聲叫罵,但是還是發出了一片嗡嗡聲,幾乎所有人都在說著對這道命令的不滿。盧象升揮手道:“好了,都彆吵了。”大堂一瞬間安靜下來,眾人都挺胸站立等著盧象升發話。盧象升負手走到地圖前道:“白穀兄,諸位,既然命令已經下達了,我們從任何角度出發都不可能反駁楊督師這條命令。”盧象升怎麼不知道,恐怕這道命令也有楊嗣昌的私心,因為現在的局麵明顯是天雄軍一家獨大,連孫傳庭的兵馬都成了配角,若是任由盧象升把活給乾完了,那麼朝廷肯定會把功勞放在盧象升的頭上,那他楊嗣昌豈不是什麼也撈不到?這可不行,所以楊嗣昌將他手上的其他部隊派上來,即便在質量上不能跟天雄軍相比,那數量上也不能讓天雄軍搶了風頭,更何況,楊嗣昌也知道高起潛的地位,從某種意義上說,高起潛不僅僅是監軍這麼簡單,還是朝廷派到陝西的耳目,閹黨勢力雖然已經大不如前,但是楊嗣昌心裡明白,其實皇帝還是更相信這些閹人,要不然王承恩、曹化淳等人怎麼能成為崇禎的心腹,楊嗣昌得罪誰都不願意得罪高起潛,本來高起潛就是傅宗龍的副手,傅宗龍身死之後,楊嗣昌重新拿回了權力,但是他這個拿回權力名不正言不順,僅僅是因為傅宗龍意外身亡,若是高起潛能回去多說說他的好話,那麼在皇上麵前,他也算是有了個交代,既然如此,高起潛提議要領兵去延安府跟天雄軍彙合,他楊嗣昌又有什麼理由反對呢?
盧象升頓了頓,對眾人道:“局麵已經是這樣,我們自己首先不能亂,凡事也要從好的方麵來看,既然我們不能改變命令,那就要換一個角度來看事情,怎麼樣把這些軍隊利用好,對整個戰局起到正麵作用才是最重要的。”孫傳庭此刻也已經冷靜下來,驚覺剛才自己似乎在部下們麵前也有些失態,他咳嗽了一聲,掩蓋了一下自己的尷尬,然後接話道:“盧大人說的對,是本官方才有些失態了,大家群策群力,還是看看有什麼更好的方法規避風險。”雖然情緒是冷靜下來了,但是孫傳庭說話還是夾槍帶棒,在他眼裡,高起潛等人就是風險,就是負擔,這話要是讓高起潛聽見了,估計肺都要氣炸了。盧象升開口道:“我倒是有一個想法,大家不如聽一聽。”眾人麵色一正,等著盧象升發話。盧象升道:“諸位看地圖,我們若是在米脂跟李自成決戰,那麼自然,現在在延安府的兩萬兵馬是絕對的主力,我料定左良玉這些人也不會主動發起對流賊的攻擊,最多也就是在後麵觀戰而已。”盧象升這話倒是將眾人的心裡話給說出來了,不錯,沒有一個人看好這些雜牌軍,他們最多在後麵作壁上觀,搖旗呐喊能給前線作戰的將士助助威就算是不錯了。
盧象升又道:“既然如此,咱們所擔心的是什麼,是擔心他們幫倒忙,援助不成反而乾擾了咱們的計劃,那咱們就乾脆不讓他們直接上前線麵對流賊了,就讓他們守在綏德和吳堡一線,讓他們有個撿漏的機會,若是闖軍的部隊被打散,那麼他們可以建立防線堵住這些潰兵,這對陝西後麵的事務也有幫助,若是讓這些人溜了,又會形成大大小小的隊伍,消滅他們又要費一番功夫。既然這樣,乾脆我們也高風亮節一些,美其名曰攔截敵軍,這樣也算是給高監軍一個交代,反正現在流賊在吳堡和綏德一帶布置了防線,我們要想突擊米脂,勢必要拿下這條防線,他們不來,我們還要分兵駐守,既然他們來了,多少也有五萬多人馬,這五六萬人看住這條防線,防止流賊的潰兵逃跑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畢竟不是正麵的交鋒,如果他們連這點活也乾不了,那在朝廷那裡他們也過不了關,而且本官相信,高監軍應該非常願意接下這個活,畢竟也是給他創造戰功的機會。”應該說盧象升講的非常很有道理,因為很簡單,闖軍一旦被他們擊潰,那麼潰逃方向肯定不是邊關,隻要他們不傻,就應該知道,邊關彆的不說,長城防線他們就不一定過得去,而且越往北人煙越是稀少,這樣一來不利於他們隱藏,還不如往南,往人多的地方走還能有一線生機,所以米脂的闖軍戰敗後,大量的敗兵肯定會南下,盧象升也知道,他們的兩萬兵馬隻能是合成一個拳頭重擊流賊,但是對於那些散兵遊勇他們不可能分出兵力圍剿。
其實本來盧象升也是在頭疼這個事情,因為很明顯的,他們攻打米脂,就要突破綏德一線,突破了綏德一線就要分兵駐紮,守住這道防線,張開一個大網,將流賊的敗兵全部網住,他們才能畢其功於一役。盧象升原來的設想是讓孫傳庭的人馬留下,自己隻率領一萬多天雄軍作為最後攻擊流賊的主力,但是實際上這個方案確實有些冒險,因為一旦自己僅僅率領天雄軍北上,跟闖軍的比例又會非常誇張,作戰壓力將會很大,既然楊嗣昌將高起潛等人派來了,那就讓他們撿個便宜,負責攔截敗兵,自己跟孫傳庭合力出擊,勝算顯然更大。盧象升不計較個人的得失,而是從全局來看,這個方案顯然對陝西的局麵最有利,隻要各軍按照這個計劃打下去,闖軍鐵定失敗,各方也有了個交代,給了高起潛一個軍功,相信他也不會太為難自己和孫傳庭,楊嗣昌也有了功勞,畢竟他是督師,自己跟他的關係雖然鬨得比較僵,但是他盧象升不是那種陰險小人,凡事還是要顧全大局,既然大家能皆大歡喜,看起來也沒什麼不好,這便是盧象升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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