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門!軍門!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今天早晨一起來,侯拱極的右眼皮就不斷的跳,有道是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這右眼皮老是跳可不見得是一個好事情啊,侯拱極這心中七上八下的,雖然他是武將,也不是那麼迷信,可是畢竟自家老爹正領著兵馬前往寧武關增援,其餘各路援兵也在向寧武關集結,這已經過了幾天了,寧武關是一點動靜也沒傳回來,侯拱極深知自己老爹的行事作風,他不太像這麼長時間不派人回稟的人啊。侯拱極暗自琢磨,要不然等會吃過早飯就派人前去查探一番,順便問問侯世祿身體情況怎麼樣,實在不行就讓手下大將將他給換回來。可是這侯拱極剛一拿起筷子,外麵就傳來了淒厲的吼叫聲,侯拱極一驚,立刻放下筷子蹭的一下起身往門口看去。砰的一聲,軍衙的大門被自己的衛士打開,侯拱極就看到兩名衛士攙扶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走進了大堂。他的頭皮一下子炸開,不是彆的,因為這個人他認識,正是自己派出去護衛侯世祿的五百家丁中的一個百戶。兩名家丁一邊架著這個百戶,一邊喊著大事不好了。侯拱極搶前兩步一把將這個百戶攙起,“他娘的,丁百戶,怎麼是你,你,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侯拱極雖然心裡已經覺得大為不妙,但是丁百戶不開口他也不能妄下定論。
隻見丁百戶分明是身受重傷,後背一道傷口深可見骨,侯拱極絲毫不懷疑如果下手的人再加上幾分力道,恐怕能將丁百戶給一劈兩半,就連他身上的鐵葉棉甲都已經被劈碎,可見對方的武力有多麼強大,侯拱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手下的一千家丁也是個頂個的好漢,就憑草原上那些部落的兵馬沒道理會給他們造成這麼大的創傷啊。其實大同軍在跟草原對戰的時候也已經摸索出一些套路,草原兵馬騎射確實非常厲害,可是近戰是他們的短板,就算是當年成吉思汗率領大軍南征北戰也主要是以騎射為攻擊手段,等到對方被消耗的差不多了,他們再反過頭來用近戰徹底殲滅對方。現在草原兵馬儘量避免近戰的原因無他,主要是因為他們的鎧甲實在是不行,或者說很多士兵根本就沒有鎧甲,隻有皮甲充充門麵,要知道,在近戰當中,鎧甲的作用是非常大的,在武藝對等的情況下,有甲的士兵最少能乾掉三個無甲的士兵。更何況他手下的這些家丁不僅外麵有棉甲,裡麵還襯了一層軟甲,不要說是近戰,就算是草原騎兵齊射,除非是射中麵門這種要害部位,否則射在身上,二十步以內憑借他們的弓箭根本不可能射透,那丁百戶身上的傷口是誰造成的呢?
眼見丁百戶失血過多,嘴唇乾裂,侯拱極想也不想,立刻回到房間中拿出水壺給湊到丁百戶嘴邊,咕咚咕咚,丁百戶一下子喝進去一大口水,臉上恢複了一絲血色,他艱難地睜開眼睛對侯拱極說道:“軍門,末將,末將無能,咱們,咱們敗了。”侯拱極大叫一聲道:“什麼!你說什麼!敗了?怎麼敗的,在哪裡敗的,就憑那些個部落?”侯拱極雖然已經料到結果肯定不好,但是真要是話從丁百戶的嘴裡說出來,侯拱極還是有些難以接受,他們的人馬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敗了?那自己的老爹怎麼樣,侯拱極立刻問道:“老軍門呢?老軍門怎麼樣?”丁百戶掙紮著說道:“我們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強大,軍門,我們麵對的根本就不是什麼草原部落,是建虜,是建虜的八旗和巴牙喇大軍啊,還有無數的草原兵馬作為支撐,他們悄沒聲的拿下了老營堡,更是閃電般突襲了寧武關,我們五千多兄弟剛踏上太原府的地盤,對方就衝殺出來,箭雨那是遮天蔽日,他們的人數絕少不過十萬,十萬大軍啊,我們就這麼點人,怎麼能抵擋得住。末將等五百家丁拚死護著老軍門突圍,可惜老軍門身上也中了一箭,末將在亂軍之中被衝散了,心想著立刻回來報信,按照一開始的規劃,剩下的弟兄們應該是護著老軍門往廣武營的方向退了,若是敵人不追擊,弟兄們應該能突圍出去。”
“啊!”侯拱極一陣頭暈目眩,在他聽來,丁百戶說的話就好像是天方夜譚一般,他剛才說什麼,自己的對手不是北虜竟然是建虜,建虜連巴牙喇都出動了?作為參加過京師保衛戰和薊鎮大戰的將軍,侯拱極跟建虜交手已經不是一兩次了,對他們的兵力構成了解也很深刻,讓他最不可思議的是建虜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這裡可是山西大同,大清國遠在遼東,況且他們剛剛滅了林丹汗,這吃到肚子裡的肉還沒有消化完又要發起攻擊大明的戰爭了?侯拱極怎麼想也想不通,況且聽見侯世祿中箭的消息,更是讓他肝膽俱裂,侯世祿要是有個閃失,自己怎麼跟侯氏宗族交代,怎麼跟數萬大同軍將士交代。侯拱極一下子紅了眼睛,咆哮道:“媽了個巴子,點兵點兵,前往廣武營,營救老帥!”幾名副將聽聞有前線消息,也是著急忙慌的衝進了軍衙,聽見侯拱極大怒,幾人立刻上前勸道:“大帥!大帥!不可魯莽!不可魯莽啊!我們都是步兵,步兵在野外對陣騎兵,就算是在我們大同鎮自己的地盤上也是凶多吉少,大帥三思啊大帥!”侯拱極心中悲憤至極,父親將大同軍交給自己,沒想到關鍵時候自己竟然大意了,還以為這次不過是北虜的一次搶掠行動,可是沒想到竟然是建虜和北虜聯合起來發動對大明的全麵進攻,這次作戰的性質跟當年的京師保衛戰有什麼區彆,隻不過對方入關的地點從薊鎮變到了大同而已。
鏗的一聲,侯拱極猛地拔出了佩劍,一劍劈在了軍衙台階的青磚上,火花四濺,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痕,侯拱極何嘗不知道幾個副將說的對,可是眼見侯世祿在前方遇險,自己若是不能相救,既失了大帥的名分,更是失了為人子的名分,哪有老爹遇險,見死不救的。侯拱極咬牙道:“我們還有多少騎兵?”副將道:“算上大帥家丁,尚有一千五百人!”侯拱極臉龐抽搐了一下道:“全部點起,直奔廣武營,先將老帥救回來再說。我親自去!”副將連忙起身攔住侯拱極道:“大帥!您是大帥,怎能孤身犯險,末將去,若是不能將老帥救回,末將提頭來見。”說話的是侯拱極手下頭號大將王樸,王樸官至大同副總兵,不僅是因為他出自將門世家,更是因為他本人也是軍功赫赫,跟隨侯氏父子南征北戰,所以才能做到大同鎮副總兵的位置。這些年朝廷看到各地軍隊逐漸有些不受控製,特彆是一些大軍頭冒出來更是難以對付,好言好語尚能保持表麵上的和平,若是逼急了,這些大軍頭轉而跟建虜或者流賊合作,那朝廷就得不償失了。所以崇禎和朝中官員也不是沒有其他考慮,他們想的辦法很簡單,那就是一方麵看看能不能讓九邊將領進行換防,一方麵看看能不能扶持一些效忠朝廷的將領擔任要職,這樣關鍵時候還能給軍頭掣肘。
比如這個王樸,朝廷就挺看好,本身也很有能力,家世也很好,東廠跟他接觸了幾次,發現王樸還是忠君愛國的,總體來說不錯,所以崇禎覺得這樣的人是可以爭取的,當侯拱極奏請王樸作為大同鎮副總兵的時候,朝廷很快就同意了。所以王樸一方麵感激朝廷的同時也感激侯拱極的提名,既然這一次老帥有難,也是他站出來立功的時候了。侯拱極看了王樸一眼,他也知道父親走之前給自己的命令是鎮守中軍,作為一個最高指揮官,帶隊衝鋒肯定是不行了,既然王樸能站出來,也不是一件壞事,畢竟他是副總兵,在軍隊中也有足夠的分量。侯拱極嚴肅道:“既如此,就拜托王將軍了,若是建虜沒有追擊就算了,若是他們追擊,切記不可戀戰,此去就是救老帥,一旦救出來立刻前往城池避難,堅守待援!”王樸立刻抱拳道:“得令!”一個時辰後,王樸點起大同府城中最後的一千多騎兵,侯拱極為了保證任務的順利完成,將自己剩下的全部家丁連同自己的親兵都交給了王樸,這批人都是精銳,相信他們一定能將侯世祿給救出來。王樸頭也不回帶著騎兵出發,侯拱極和身後眾將的臉色都不好看,他們抬頭看看天空,剛才還晴空萬裡,現在已經變成了烏雲壓頂,侯拱極喃喃道:“黑雲壓城城欲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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