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的商談一直從晌午進行到黃昏,基本就兩家的合作達成了一致,不過李自成和豪格都提出一個相同的要求,那就是對方陣營對於這次合作要絕對保密,不能將兩家已經達成合作的事情透露出去,這倒是雙方的一致訴求,一方麵豪格今日在西北的所作所為雖然是皇太極授權,可是畢竟天高皇帝遠,皇太極沒法及時知道這裡的消息,所以豪格答應李自成的條件萬一皇太極有異議那就不好辦了,既然是保密,那麼對於自己還有回旋的餘地。而李自成這邊也是一樣,雖然李岩已經被排除在這次會議之外,但是李自成心中也已經開始考慮李岩的話,反正隻要好處撈到自己手裡就可以了,確實沒必要大張旗鼓的宣傳自己跟大清國合作,朝廷那些士人的脾氣李自成多少知道一些,若是真的將大明的地主、鄉紳、士人全部逼到了對立麵,對自己的擴張確實極為不利。所以兩人心懷鬼胎,自然對保密的事情心照不宣的達成了一致。
李自成本想留下豪格在米脂城內吃晚飯,可是豪格進城的時候已經看到了闖軍的狼狽樣子,他一點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也不認為李自成能拿出什麼豐盛的菜肴來,自己可是大清國的堂堂太子,難道要吃那些粗茶淡飯嗎?豪格借口軍務在身,立刻就要啟程,李自成當然明白豪格的真實想法,既然如此,也不用強留,李自成便提出要去城門口給豪格送行。米脂城門外,滿蒙聯軍已經開始整隊掉頭,雖然闖軍將士今日目睹了滿蒙大軍到來的盛況,可是對於闖王為什麼要跟對方首領見麵的緣由卻是不清楚,李自成也不擔心他們會說出去,反正他們都是些沒有見識大字不識一鬥的農民,跟他們沒什麼好解釋的,就算有一些傳言他也不在乎,關於闖軍的傳言多了去了。有的州縣甚至把李自成傳成了三頭六臂專吃小孩的惡魔,這些事情李自成都是一笑而過,有時候傳言這種東西,真真假假摻雜在一起才最好。
“太子殿下,有一個問題我還想了解一下。”城門口,豪格等人正準備告辭,李自成忽然說道。豪格頓了頓道:“既然兩家已經是盟友,那就請李將軍但說無妨。”李自成問道:“太子殿下此去是殲滅天雄軍餘部,不知道對於盧象升,您想如何處置?”豪格張嘴正要回答,忽然從本陣中奔出一騎,飛速向豪格的方向而來,等衝到近處才看清是一個鑲黃旗馬甲,那馬甲翻身下馬跪地道:“巴牙喇章京鼇拜從前方發來八百裡加急戰報,大捷!”豪格和寧完我等人皆是一驚,李自成雖然聽不懂這個馬甲說的什麼,但是從豪格的表情來看,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正準備開口問問。豪格卻搶先說話了,“哈哈,李將軍不是想知道盧象升的情況嗎,加急戰報來了。”李自成更是張大了嘴巴,盧象升的情況?加急戰報?這麼說滿蒙聯軍還有部隊已經跟天雄軍交戰了?李自成本以為現在在自己眼前的就已經是滿蒙聯軍的兵馬了,沒想到豪格竟然還有部隊?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滿蒙聯軍的實力比自己想象的要強大的多。
豪格也不管李自成的反應,拆開戰報,隻看了一眼便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薩滿大神保佑我大清國啊。”李自成有些不明所以,豪格朗聲道:“李將軍,盧象升死了,他的部下也全死了,大清軍消滅了明國的天雄軍!”“啊!”李自成失聲叫了出來。周圍的闖軍將官一個個麵如土色,大清國消滅了天雄軍?盧象升被清兵殺死了?這樣的戰鬥力確實有些恐怖了,如果說中下級軍官不清楚內情,那李自成和牛金星等人再清楚不過了,洪水肯定對天雄軍有重大影響,但是有句話叫困獸猶鬥,天雄軍的戰鬥力他們見識過,就算是殘兵,真拚命的話闖軍也無法抵擋,可是滿蒙聯軍竟然連盧象升都能殺死,那就真的意味著天雄軍全完了。畢竟他是一軍主將,在天雄軍的士兵全部死光之前,肯定會護住盧象升。
下一刻,李自成便喜上眉梢,天雄軍完了,估計孫傳庭也好不到哪裡去,這就意味著朝廷抽調的剿匪精兵全完了,那麼現在隻要豪格等人一走,西北不就又是自己的天下了嗎?“可喜可賀啊,太子殿下。”李自成道。豪格擺了擺手,“盧象升的屍首也被我們得到了,本太子還有大用,行了,就不在這裡耽誤時間了,另外我們會留下聯係的途徑,想必山西的八大家你們也知道了,以後你們會有更多的聯係的。”說罷,豪格一揮手,便帶著隊伍回到了本陣,連給李自成說些客套話的時間都沒有,數萬滿蒙聯軍騎兵浩浩蕩蕩的遠去。
“孫大人,你們,你們受苦了,都怪我,都怪我沒有及時來援,盧公這才。”魚河堡內,早就已經是哭聲一片,土謝圖的兵馬尾隨在尤世威等人身後,可是還是慢了一步,被明軍搶先進入了魚河堡,城頭上銃炮齊鳴將草原騎兵打死了數百人,土謝圖知道強攻無望,隻能全軍撤退,明軍總算是緩過一口氣來。人在緊張的狀態下往往會忘記傷痛,可是當敵軍退走了之後,劫後餘生的將士們便再也不能壓抑心中的情感,多少好兄弟就戰死在葭州城,他們連給戰友收屍的機會都沒有,還不知道他們的遺體會遭受到怎樣的厄運。而盧象觀等天雄軍幸存官兵更是不能自製,盧象觀站在垛口處早已經淚流滿麵,“一萬兩千人啊!整整一萬兩千人啊!就剩下了這麼點,就剩下了這麼點,大哥,幾位兄長,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啊!”
尤世威望著這些明軍的慘狀,同為明軍的他不知道說些什麼話來安慰他們,隻能一個勁的責怪自己,數千榆林鎮官兵也是低頭不語,從這些戰友的狀態就能看出來他們經曆了怎樣的人間地獄。孫傳庭也已經紅了眼眶,饒是他以嚴厲著稱,可是在這些悲慘的將士們麵前,孫傳庭無論如何不能壓製自己內心的悲憤。“老將軍,這不怪你,說句不該說的話,榆林鎮騎兵就這麼多,若是一個不小心,恐怕就全完了,那榆林鎮怎麼辦?大同鎮已經千瘡百孔,若是榆林鎮再有失,那大明九邊豈不跟篩子一樣。”孫傳庭哽咽著說道。尤世威仰天長歎一聲,“哎!我大明國事為何如此,流賊建虜,怎麼就趕巧同時出現在西北啊。”尤世威此刻內心極為複雜,作為邊軍將領,他當然知道接下來事態的發展會是什麼樣子,滿蒙聯軍入關就是衝著財帛人口來的,既然天雄軍已經完了,那麼他們就可以放開手腳大肆劫掠了,西北雖然已經被闖軍破壞的不成樣子,可是西安府那邊,還有山西南部,甚至是河南北部還有大量的人口和財富,若是滿蒙聯軍不去劫掠一番,恐怕都對不起他們自己。而最可怕的是,他們無力阻止,隻能將榆林鎮這一畝三分地守好。
尤世威道:“陝西境內還有其他的明軍嗎?楊嗣昌大人麾下的情況?”“哼!閹黨誤國此言不虛,空談誤國更是一語成讖!本官定當上書朝廷,詳細說明此戰經過,大明將士奮戰之英勇,更要控訴這些人的罪行。”孫傳庭咬牙道。尤世威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過來,孫傳庭說的不是高起潛等人還能是誰,捎帶著將楊嗣昌也給算上了,尤世威非常同情盧象升和孫傳庭等人的遭遇,並且盧象升可是和他當年並肩作戰的夥伴,如今兵敗身亡,尤世威心裡也不好受,可是孫傳庭作為一個文官,如此急性子,將自己的上官給罵了,還要上書朝廷,尤世威作為邊軍總兵卻不能發表太多的言論,當然,對於這些人的表現,從內心出發他是非常不滿的,根本就是兵事不通,貪生怕死之徒,尤世威是個真正的軍人,什麼左良玉、賀人龍之流在他眼裡跟土雞瓦狗沒什麼區彆。
尤世威拍了拍孫傳庭的肩膀,對魚河堡的守備千總道:“把你們魚河堡的物資全部拿出來,讓兄弟們吃飽穿暖,組織一下你的人燒水給他們清洗一番,你們的物資本帥會給補齊,不用擔心。”千總抱拳道:“大帥,您不吩咐末將也會去做的,他們可都是好漢子,末將敬佩他們。”尤世威點了點頭,歎息道:“都是好漢子,都是好漢子啊,可惜就這麼白白浪費在了陝北,大明,大明啊!哎!”尤世威重重一掌拍在了城牆上,不住的歎息搖頭,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恐怕未來的局麵將更加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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