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光一向是不喜歡劉毅的，不僅僅是從今天開始，而是從當年京師之戰開始，孫承宗、袁崇煥、劉毅、盧象升等等這一大幫人他都看不順眼，當然是因為這些人根本不想跟王永光同流合汙的緣故，他們不是清流就是東林黨，劉毅更是自成一派，這樣的人當然是要消滅掉的好。所以聽見崇禎這麼一說，王永光就跟打了雞血一般，“陛下，劉毅此舉跟謀反無疑，這天下乃是皇上的天下，兵馬乃是陛下的兵馬，怎麼是他劉毅說了算，他劉毅想打哪裡就打哪裡，這些兵就變成了他的私兵，更不要說高麗還是咱們的附屬國，大明軍隊在高麗的領土上用兵，竟然不受朝廷的節製，試問，高麗會怎麼想，咱們大明的那麼多附屬國會怎麼想，陛下天恩浩蕩，但是連一個小小的武將都不聽指揮，朝廷和陛下顏麵何存？”崇禎的臉頰一陣抽搐，王永光算是說到了崇禎的痛處，作為一個皇帝最不爽的是什麼，就是怕下麵人不聽自己的命令，隨意行事，特彆是調動軍隊這樣的大事。
早在唐代，但凡是沒有朝廷授權，私藏兵馬三百的都算是反賊，到了安史之亂的時候，哪怕是家裡私藏鎧甲都可能會被以謀反罪定罪，像是劉毅這麼大規模的兵馬調動，又沒有崇禎皇帝的詔令，簡直是反了天。而且崇禎是一個非常要麵子的人，不僅僅是在對大臣和天下人的時候，在藩屬國麵前，崇禎更是要強，高麗是個什麼國家，彈丸之地不說，三番五次遇險還都是大明的軍隊前去救援，要是讓這樣的國家看扁了，崇禎以後還怎麼號令天下？崇禎下意識問道“王永光，那你說，現在應該拿劉毅怎麼辦？”王永光想也不想答道“立刻讓東廠或者錦衣衛去抓捕，三司會審，下獄問罪。其實也不用三司會審了，這麼明顯的謀反行為，隻要咱們向天下公布劉毅的罪行，微臣相信天下百姓一定會支持朝廷的決定的？”
“王尚書，你這麼說好像太一廂情願了吧。”李康先冷不丁插言道。本來李康先和王永管的關係還行，畢竟在一個陣營裡，但是時間長了，兩人都是尚書，自然是隱藏的競爭對手，誰不想靠溫體仁更近一些呢？眼看著次輔這個位置隻有一個人能當，誰不希望自己能當上次輔，這樣一來兩人的關係當然慢慢變冷，甚至有些時候還互相拆台，比如今天，聽完了王永光的話，李康先便發話了。王永光有些不快道“李尚書，你這是什麼意思？”“陛下，首輔大人，王尚書方才說要將劉毅下獄問罪，三司會審。臣以為他說的對，劉毅這番做派按照大明律，誅九族都不為過，可是微臣想問問王尚書，且不說劉毅現在人還應該在高麗，若是他不回來，難道咱們還去高麗抓人？就說他手下這麼多兵馬，就是個大問題，劉毅既然敢這麼乾，一定是有恃無恐。他的依靠是什麼，不就是他麾下的新軍？這支軍隊都快變成他的私兵了，若真的如此？咱們要派出多少人前去緝拿？若是劉毅振臂一呼，立刻扯旗造反怎麼辦？他的新軍戰鬥力可不是一般的反賊可比啊。”
崇禎頭上的汗珠冒出更多了，臉色也漸漸慘白起來，李康先說的不僅僅是他的痛處，更是他內心裡最最擔心的一點。劉毅分明就是一個大軍閥，他的破壞力恐怕不比曆史上的安祿山差，大明兩線作戰已經了不得了，要是三線作戰非垮了不可，新軍的戰鬥力強悍，各地官軍哪個會是他們的對手。最好隻能是先安撫住劉毅，先將李自成或者皇太極解決一個，才能有精力回頭兼顧南直隸的局勢。這麼一看，王永光的話就有些幼稚了，這麼一個大軍頭，朝廷哪裡有力量收拾他。
李康先又道“再者，雖然劉毅不按陛下的命令行動，但是從結果來看，總歸是在高麗打了個打勝仗，而且解決了寧錦危機，從這一點上說，新軍做的也不能算錯。天下萬民臣說句實在話，都不會往深處思考問題，往往隻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現在他們能看到什麼，隻能看到大明遼東大勝，新軍在那邊大發神威，隻要消息傳回來，天下肯定是萬民沸騰，朝廷會收獲大量的威望，這個時候處理劉毅，敢問王尚書，天下萬民怎麼想？眾怒難犯啊！”李康先的話當然是大實話，並且是非常中肯的實話，是啊，當年處理袁崇煥已經是在輿論上比較被動，這次還攤上一個盧象升遺體的事情，若是劉毅在這一點上大做文章，那麼大義名分可就不站在朝廷這邊了，不管朝廷私下跟劉毅的關係如何，最起碼表麵上的和睦要維持一下吧，真要是把劉毅逼急了，倒黴的還不是大明朝？
“首輔，你的意思呢？”崇禎試探性地問溫體仁道。王永光和李康先都已經表達了自己的觀點，現在就應該是溫體仁這個首輔出來說兩句的時候了。溫體仁躬身道“陛下，臣以為此事不能急躁，應該徐徐圖之，劉毅此戰從全局來看確實有利於大明破局，當然，臣明白他恐怕不是從大明的角度出發，而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去打這一仗的。可是咱們不能點破，點破就等於翻臉了。”崇禎點點頭道“不錯，現在翻臉肯定是不行。可是就這麼算了？若是這一次不敲打一下劉毅，朝廷以後威信全無，劉毅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乾這種事情，那朕還怎麼控製他？”溫體仁道“陛下，臣以為還是應該冷處理這件事情，就當做沒發生，不表露朝廷的態度，也算是給劉毅一個警告。”
當啷一聲，眾人的目光望向了崇禎背後的屏風，顯然聲音不是從前廳傳來的，而是在屏風後麵，說明屏風後麵有人。崇禎怒喝道“是誰？內閣議事，何人敢偷聽？”“陛下，是臣妾。”一個女聲傳來，從屏風後走出來的正是周皇後。崇禎的臉色緩和了不少，“皇後怎麼？”“陛下，臣妾告罪，本來是看陛下和諸位閣老議事，心想端些茶水前來，就算是尋常人家有客人來，也是要奉茶的，更不要說是在坤寧宮。”溫體仁等人立刻跪下，口稱不敢。其實他們知道，因為崇禎皇帝一向崇尚節儉，所以周皇後和張皇後在宮內，甚至會自己織布，自己為崇禎縫補衣物。若是放在以前的朝代，皇後親自端茶倒水當然絕無可能，可是在崇禎一朝，這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但是作為大臣，還是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所以眾人才跪在了地上。周皇後接著道“可是因為不小心，臣妾將茶水打翻了一杯，弄出了響動，打擾了陛下，請陛下恕罪。”
崇禎走過去接過周皇後手中的木盤道“行了行了，皇後也是一番好心，朕怎麼會責罰，不過剛才的對話，皇後應該都聽見了吧。”崇禎本來隻是隨口問問，沒想到周皇後卻道“臣妾都聽見了，陛下和諸位大臣是在討論劉毅將軍的事情。”崇禎本來沒以為她聽見了，見周皇後這麼說，便答道“聽到了也好，方才你還說劉毅對朝廷有用，現在你知道了吧，不過是一個反賊而已。”周皇後頓了頓道“這，這，臣妾也不好說。”“聽你這話，好像你覺得朕剛才說的不對，那皇後說說自己的觀點，雖然說後宮不得乾政，但是朕今天恕你無罪，首輔和內閣大臣們都在，你就當著他們的麵說說看，說錯了也沒關係。”若是放在平常，崇禎絕不會這麼說，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不過剛才的氣氛實在是太差勁，既然周皇後出來打岔，那崇禎也想聽聽周皇後的意見，調節一下氣氛，也給溫體仁等人留下一個考慮的時間。周皇後深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起勇氣道“陛下，以臣妾婦人之見，應當封賞劉毅為國公。”
“嗬嗬，好，好。不，你說什麼？”崇禎本來隻是敷衍一下，可是連說了幾個好字才回過味來，皇後剛才說什麼，竟然要封劉毅為國公？不僅是崇禎大吃一驚，就連溫體仁等人也是張大了嘴巴，冷處理劉毅已經是非常平緩的手段了，就劉毅這麼乾，哪朝哪代他也是個謀反的罪名，可是皇後竟然反其道而行之，要給劉毅一個國公的名位。要知道，大明的國公意味著什麼，劉毅才多大年紀，已經是侯爵了，竟然要跳過伯爵直接加封國公？皇後是不是瘋了？眾人不敢亂插話，要問也隻能是崇禎自己問。果然崇禎麵色不虞，對周皇後說道“方才朕說了，今天不會怪罪你，你說說，這是哪門子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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