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爺,這位軍爺,小人也沒犯什麼事,俺們剛從陝西過來不久,這下了船就到了南直隸,真沒做過什麼作奸犯科的事情啊。”太平府馬塘山莊附近的一戶人家大門口,一名四十餘歲的中年人正在跟幾個士兵解釋著什麼,他一邊解釋一邊作揖,看起來是在求官兵放過他。中軍都督府為了方便管理從西北過來的流民,除了選擇去台島的流民之外,還是有小部分的條件不錯的人選擇留在太平府,一般這種人在西北都是地主或者是城市裡的商人,家裡有些財產,所以對於台島的土地和安家銀不是特彆感興趣,而且他們總是持一種懷疑態度,這也難怪,後世也是這樣,中產階級往往是持懷疑態度最多的群體。他們還是願意留在大明境內,這些人都被統一安置在太平府城南的馬塘山莊附近,算是集中安置,也方便了府衙對他們的清查管理。都督府責成府衙在馬塘山莊附近建造了不少住房,劉毅管這些房子叫做安置房,隻要他們拿到府衙頒發的居住證,就可以在馬塘山莊這裡購買房產,這些房產都是統一建造,裡麵的裝潢沒那麼豪華,自然價格要比太平府城中心的房屋要便宜一些,都督府規定這些房屋隻能讓外來的流民進行購買,所以一般本地人是在這附近居住的,這裡自然而然也形成了一個流民聚集區。
說是流民,可這些地主和富戶身上的銀子還是有的,不說多大的單門獨院,買一間小院子還是可以的,劉毅給的價格也公道,基本上一間三室帶一進的庭院隻要五十兩銀子,即便是四室三進臨街的房子也隻要一百兩銀子,能選擇留在南直隸的流民哪個身上最少都是幾百兩銀子的財產,所以才有這個底氣不在乎田地和安家銀。他們要的是安全舒適的生活環境,西北實在是太亂了,旱災洪災什麼的尚且是自然災害,大家還能忍受,可是兵災不一樣,那些凶神惡煞的流賊或者是殺人不眨眼的建虜,又或是殺良冒功的大明官軍,哪個都不是好惹的,運氣好的,拿出銀子了事,運氣不好的,直接全家被殺還要被洗劫一空,房子最後就是一把火燒掉,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對於這些小富小貴的人家來說,這才是最慘的結局。就說李自成的農民軍吧,若你真是一貧如洗那還好,直接加入流賊便是,若你是八大家那樣的巨商,有很深背景的也沒事,他們基本上會繞著走,因為有利益綁定。最倒黴的就是中產階級,這些人上麵沒什麼靠山,又比下麵的人富有,這是流賊最喜歡的洗劫對象,不僅是流賊,就是那些剛剛加入流賊的貧困戶最喜歡舉報這些中產人氏,所為不患寡而患不均,看到中產倒黴,他們一個個都開心的不得了,甚至積極加入抄家的隊伍中,希望自己也能分一杯羹。
所以這些居住在馬塘山莊的流民富戶一大早看到大量的官兵進入街區,然後開始設立關卡,封鎖街道,他們早就嚇得魂不附體,不用官兵們驅趕,一個個全都拖家帶口跑回了家,將房門鎖死,一家人縮在內室裡瑟瑟發抖。他們最怕的就是剛出了狼穴又入了虎口,這些官兵莫不是來抄家的吧。說實在話,剛來的流民沒有跟新軍接觸過,隻是在船上聽那些商會的船員描述江南十府如何如何是世外桃源,新軍士兵和藹可親,他們心裡是帶著巨大的疑問的,本來好不容易在這裡安定下來,可是今天清早這麼來一下,眾人也是肝膽俱裂,都怕這些官兵是有意識的將所有人聚集到一起打土豪。
咚咚咚,一戶人家的房門被敲響,這是西安府郊外一戶地主人家,西北大亂,西安府城關閉,城外的人進不去,城內的人出不來,這些郊外的地主富戶生怕亂匪來了殺人越貨,隻能舍棄了房子田地,帶著家中的銀子逃難,雖然損失了固定資產,可是亂世之中保命才是最重要的,隻要人還在就能把錢再掙回來。陰差陽錯的,他們跟著大隊流民逃到了黃河邊,被商會的船隊接走,就來到了太平府。好不容易安定下來,一家七八口人都在慶幸劫後餘生,正準備在南直隸開始新生活的時候,卻遇到了這檔子事情。“小黃洲發現疫病病人,都督府有令,全部從西北來的流民集中到城外臨時行營,新軍已經在那裡設立帳篷,請諸位前去過渡七日,經過軍醫診斷後,隻要七日無事便可返回住宅。馬塘山莊由新軍負責看守,請諸位放心,定然保證財產不失。”三人一組的新軍宣講官在街道上用鐵皮做的喇叭大聲宣講著新軍的疫病防控政策,然後由新軍士兵挨家挨戶上門將裡麵的人帶出來。
門外敲門聲不斷響起,裡麵的人皆是麵如土色,雖然耳朵裡能聽見宣講官的聲音,但這些流民已經是杯弓蛇影,生怕有詐。“裡麵的人,麻煩開門,若不開門的話,我們就要強行破門了。”外麵一個小旗官吼道。劉毅的命令很明確,新軍若是遇到不配合的人一定要強力執行,疫病無小事,要將最微小的可能都掐滅在萌芽狀態。吱呀一聲,門開了,一名四十餘歲的中年人走了出來,這才出現了剛才的一幕。看他在那裡作揖的樣子,小旗官有些哭笑不得,本地的民眾就沒這麼多事,生活在太平府這麼多年,民眾已經習慣了新軍管理方式,反正隻要跟著都督府的命令走就對了,都督府會對大家負責的,可是這些流民剛來,還沒有這種印象,也能側麵反映出大明其他地方的民眾畏懼官兵如虎。
“這位先生,不用害怕,我們也沒說你作奸犯科,你應該也聽見了,小黃洲發生了疫病,大都督下了軍令,要求所有從西北來的人去城外集中,這是好事,為了控製疫病,也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著想,你把你的家人叫出來,跟我們一起過去,放心,就七天時間,有吃有喝,不會叫你們餓肚子的。”小旗官好言相勸道。富戶半信半疑間就看到一隊官兵帶著一大群民眾從街角走過,其實這種場景是很正常的,但是在富戶的眼裡好像是官兵押送著民眾一樣。“那,那,軍爺,那你們為什麼押送著那些民眾?”富戶問道。小旗官朝街角的方向望了望,簡直快要無語了,這他娘的不是很正常嗎?新軍不帶你們去城外行營,敢情你們自己認識?一邊想著,一邊臉上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你這人,怎麼如此不配合,都督府可是有命令,對於不配合的人要強製執行,我們好言相告你不聽,可彆敬酒不吃吃罰酒。說白了,這些疫病還是你們從西北帶過來的呢,可彆影響了我們江南十府的百姓。”小旗官有些生氣道。其實不僅僅是他,很多本地人士都是這麼想的,大都督仁慈,救了這些流民一命,可是換來了什麼呢,流民還帶來了疫病,現在又不聽勸,難怪將士們沒什麼好感了。
富戶一看小旗官的臉色變了,心道不好,雙膝一軟就要跪地求饒,身後的家人也走到了院中,看見當家的就要跪在小旗官麵前,也是撲通一聲全跪下了。“喂,你們乾什麼呢?怎麼能如此對待民眾。”場麵正在無比尷尬之際,小旗官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眾人回頭一看,是兩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隻不過他們同樣穿著軍服,卻沒有戴頭盔,隻是用網巾罩著發髻,手臂上戴著袖標,仔細一看竟然是新軍青年團。對於新軍青年團的人,普通新軍將士還是比較尊敬的,因為他們知道,這些少年經過一段時間的培養之後就會成為新軍的低級軍官,如果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準尉,新軍青年團就相當於軍官預備學院。
兩個少年走過來,看見七八個人跪在小旗官麵前,不禁有些氣憤道“大都督三令五申,就是怕你們對待民眾粗暴,命令說的很清楚,不配合的人才要用強製措施,可是你看看這些西北來的民眾,你怎麼好意思讓人家跪在你麵前,更彆說還有老人。”“不是,我,我,我沒有。”小旗官一時半會都不知道怎麼解釋了。富戶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少年好像官職比小旗官大,他出言道“這位軍爺,哦不,這位將軍,你誤會了,他們沒對俺們做什麼,是俺們自己跪下的。”少年扶起了富戶道“你也彆害怕,也許是他們的處理方式不對。可是他們說的是實話,你們必須要隔離,不過你放心,都督府是有補償的,喏,這個給你。”說罷遞給了富戶一張紙條,上麵寫了三個字,兌換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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