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軍師，不知道下官能不能說兩句。”成康話音未落，忽然在會議桌的一角傳來了一個聲音，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才發現開口的竟然是製造總局的宋應星。這次的會議，其實製造總局也派了人過來參加，主要是宋應星領銜的一幫大匠，隻不過一般中軍都督府的軍事會議，他們是帶著耳朵聽得多，發言的機會較少，對於青弋軍的整體戰略來說製造總局的人沒什麼發言權，因為製造總局主要負責的是新軍的科技和裝備的提升，應該說更多的是應用在戰術層麵，對於戰略方麵的事情不在宋應星和魯超等人的考慮範圍內。但是宋應星可是《天工開物》的作者，明末著名的農業學家、科學家，所以一聽到劉毅談起農業，他便想建言獻策幾句，情不自禁便開口了。
一看是宋應星要說話，劉毅先是一愣，隨即想起來，宋應星可不就是農業方麵的大拿嗎？他開口，肯定是有很多好的想法。劉毅雖然是共和國的軍校生，曾經也是農家的孩子，但是生活在農村不代表著對農業就有具體的係統性的了解，這方麵還需要有專業的人士來出謀劃策。他立刻對宋應星道“宋先生可是農業大家，本督在宋先生麵前提農業，著實有些班門弄斧了。”他摸了摸鼻子，尷尬地笑了笑。宋應星起身施禮道“哪裡哪裡，大都督日理萬機，不僅管軍政，還要關心農業，實在是讓人敬佩。”宋應星本來是不喜歡這種官場客套話的，但是新軍軍政和大明軍政完全不一樣，就好比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若是在大明官場中說這些客套話他會覺得惡心，可是在中軍都督府，宋應星說出來還有幾分自然。成康補充道“既然宋先生發話了，本軍師猜肯定是要對農業建言獻策，就請先生說說看吧。”
宋應星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大都督、軍師、諸位，方才大都督提到了農業的事情，所給出的數據也比較詳儘，但是數據畢竟是數據，理想狀態是理想狀態，怎麼樣達到這種理想狀態就是我們需要考慮的事情。宋某以為，大都督的五年規劃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在這個五年規劃中，重中之重就是農業，可以說農業是一切的根基，必須有充足的糧食才能保證我們的基本盤，糧食就是兵員，糧食就是金錢，糧食就是戰爭潛力，自古以來，戰爭的最終本質就是錢糧，秦始皇征戰六國需要錢糧、我大明太祖起事也要奉行廣積糧的政策，錢糧就是根本。在五年規劃之中，頭三年我們就要完成整體的農業布局，給後麵的所有行動奠定基礎，否則後續所有事情都會受影響。”
劉毅點點頭，“宋先生說的不錯，農業確實是一切的根本。”劉毅很明白，在這個工業革命剛剛萌芽的時代，世界本質上還是農業的時代，即便進入了工業時代之後，農業也是一切的基礎，沒有農業支撐，產業工人連飯都吃不飽，還怎麼脫產專心搞工業生產？他隨即問道，“不知道宋先生有何高見，請不吝賜教。”宋應星抱拳道“賜教不敢當，對於農業方麵的事情，在下這段時間也在不斷研究，隨著新軍在海外軍事的推進，在下有農業五策提供給大都督和諸位參考。”眾人一聽，宋應星竟然在製造總局鼓搗出五個方略，不禁眼前一亮，果然是有本事的人，不愧是製造總局的奠基人。
“其一，我們要優化農業布局。大家都知道，我們目前控製的地方，很多都是產糧區，比如江南十府，本身就是大明最重要的糧食生產區域，所以朝廷才會對咱們這麼忌憚，咱們等於是捏住了朝廷的糧倉，不錯，現在江南十府的賦稅還是正常上繳朝廷，糧食也是正常解運，但是萬一天下形勢有變呢？朝廷肯定會擔心我們將江南十府封鎖，那麼朝廷就不能從咱們這裡得到一粒糧食一分錢，這肯定是他們所不能容忍的。而站在道義的製高點上，江南十府對我們來說也是燙手山芋，難道真的進行封鎖？這於情於理可能對我們自己不利，所以我們要將農業布局進行進一步的優化，將糧食產地給轉移出去，轉移到我們的大後方，用海外的糧食產地來反哺江南十府。我舉個例子吧，目前新軍在海外的控製區中，台島、呂宋。南高麗都是不錯的農業區，包括日後我們可能會進兵的蘇祿國和爪哇，都是肥沃之地，大都督已經組建了由移民和軍隊混編的生產建設兵團，這些人去了之後就會得到授田，而那些原住民會成為我們的勞工，勞動生產力是不缺了，可是生產技能需要培養和指導，同時應該有更多的有經驗的農民移民過去。那麼我們將目光放回來，江南十府最大的問題是什麼，我以為就是土地兼並嚴重，人多地少就算了，很多土地還控製在大家族的手裡。當年嚴嵩案大家都知道吧，都說嚴嵩是個巨貪，可是誰都想不到，查處他的閣老徐階，表麵上道貌岸然，實際上家族在江南的田產比嚴嵩還要多幾倍，這又找誰說理去。所有咱們可以從另外一個思路入手，將江南十府的無地農民轉移出去，大量開墾海外土地提高糧食產量。另外，在江南十府和其他所有地方劃歸一些土地，提高經濟作物，例如棉麻桑的種植量，增加種植收入的同時為工業製造提供原料。”宋應星一口氣說道。
啪的一聲，劉毅一掌重重拍在了桌子上，“妙啊，妙啊，真是一石二鳥之計，既緩解了江南十府土地兼並的問題，又對工業產生了反哺，好，太好了。”劉毅在共和國的時候常常收看新聞，每次新聞上都說農業部優化農業布局雲雲，劉毅是軍人，對這個不懂，每次聽也是雲裡霧裡，不知道什麼叫優化布局，現在他明白了，這不就是典型的優化農業布局？新軍得到了實惠，種植作物的民眾更是得到了經濟方麵的實惠，隻要先期動員一批人去，掙了錢的人自然會吸引更多的人去，都不用新軍宣傳了。
“大都督過獎了，這第二就是推廣農業科技。農業科技有很多，目前製造總局也在想方設法，比如改進農具什麼的。不過本人通過和往返運送移民的船員進行交流，得知了一件事情，我們可以大加利用。農業產量提升的關鍵是什麼，就是育種和施肥，大家都知道人畜的糞便是很好的肥料，而搞農業的人知道，獸骨粉和魚骨粉等骨粉更是了不得的肥料。不論是台島還是呂宋等地其實都是大海島，大海島上海鳥繁多，海鳥吃魚，所拉出的糞便還有大量的魚骨成分，是天然的上等肥料，若是咱們能有專人收集這些海鳥糞便，加以提煉利用，將會得到上乘肥料，這對農業的發展將是飛躍式提升。”宋應星說道。“磷肥！”劉毅脫口而出。眾人一驚，都是一臉蒙圈的看著劉毅。劉毅聽宋應星的解說，猛然想到了後世在新聞上看到的內容，太平洋上有個小島國瑙魯，全國就幾千人口，但是因為整個島嶼都被海鳥糞便覆蓋，經過千百年演化，糞便變成了磷肥礦石，瑙魯就通過賣礦石，竟然讓全國人民都成為了百萬富豪，鼎盛時期還在澳洲買了一大片土地和高樓大廈。宋應星說的不就是磷肥，正是因為海鳥吃魚，糞便中還有大量的五氧化二磷，才能變成磷肥，這可是超級肥料啊，要不是宋應星說，自己如何能想到。宋應星笑道“哦？看來大都督了解海鳥糞便的功效？”劉毅擺擺手道“略知一二、略知一二，此策大善，會後立刻推廣實施，請宋先生接著說。”
“這第三、第四點實際上是連在一起的，我們現在也在做了。就是發展畜牧業，我們的北高麗和九州還有耽羅等地，包括咱們江南十府的馬場都在乾這件事情。發展畜牧業一方麵自然是為了軍隊的戰馬，另一方麵也就是第四點，提高我們的畜力，做好了能大幅提升農業生產效率。當然，我們自己發展畜牧業隻是一個方麵，另一方麵就是要利用好北高麗這個點，跟建虜北虜進行畜力貿易，咱們師夷長技以製夷，買他們的牛馬，提高自身實力，為將來擊敗他們做準備，咱們多了不嫌多，少了不高興，用物資換他個百萬頭牛馬，多多益善。”宋應星又道。劉毅是真服了，大師就是大師，一下子就說到了事情的關鍵點，到目前為止，宋應星提出的幾個觀點無一不是切中要害，當年把宋應星拉過來真是太明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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