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哈哈哈哈,可笑可笑啊。”就在劉毅和軍部眾官將商討大計的時候,遠在千裡之外,河北大名府,一名穿著武將袍服的中年人正在軍營中飲酒,按照大明軍律,白日軍人不得飲酒,可是這個將軍顯然違反了規定,大白天的在自己的軍帳中喝酒,也不怕有軍紀官來檢查或者上報。觀此人飲酒的狀態,完全是喝的悶酒,從臉上的表情就能看出來,心情非常不好。此人自斟自飲,麵前的桌案上也沒什麼小菜,隻有一碟花生米,看來他這個狀態也不是這兩天才有的,應該有一段時間了。正在獨自一人飲酒醉的時候,忽然軍帳的門簾被嘩啦一下掀開,一名文官走進軍帳,一把奪過他的酒杯,喝道“幼哲!你看看你現在這個狀態,像什麼樣子,你還有一點武將的氣節嗎?在這裡鬱悶飲酒,就像個哭哭啼啼的娘們兒。你對得起你的兄長嗎?”“坦公!你彆管我,你知道什麼,我何嘗不想繼承兄長遺誌,可是我一個人能改變什麼,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也不是撒豆成兵的張角,那些坐在廟堂之上的家夥們,一個個口蜜腹劍,都是他娘的一幫禍國殃民的蛀蟲!”那武將舍了酒碗,端起酒壺,又是一大口酒喝下肚,對前來勸說的文官訴苦道。
啪的一聲,文官一抬手,將武將手中的酒壺直接打落在地,酒壺稀裡嘩啦碎了一地,裡麵的酒水也撒了,軍帳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酒精味。那武將蹭的一下站起身來,怒道“坦公!你這是做什麼?”“做什麼?我實在不忍心看到你這樣子自暴自棄,你給我振作起來,盧公不能就這麼白死了!你現在這樣就是個廢物,你怎麼跟上萬死掉的將士交代。”文官怒罵道。那武將就像是一灘爛泥般噗通一聲,癱坐在椅子上,隨即雙手掩麵,啜泣起來。
這帳中的武將,正是盧象升的弟弟盧象觀。當日天雄軍被殲滅,盧象升戰死,盧象觀和孫傳庭一起拚了命的突圍,總算是被榆林邊軍所救,暫時躲進了榆林鎮,後來皇太極的軍隊在回國途中被青弋軍在遼東攔截,雙方大打了一仗,劉毅大獲全勝,不僅將皇太極打的抬不起頭,還將盧象升的遺體給奪了回來。隨後在盧象升的家鄉常州府,為盧象升和死難將士們舉行了盛大的祭祀儀式。那時候盧象觀也從榆林鎮出來了,回到常州府祭拜哥哥和將士們,朝廷在巨大的輿論壓力下,給了盧象升非常高的哀榮,盧象觀作為盧象升的弟弟,也是在西北大戰中唯一存活下來的盧氏將領,朝廷準許他繼承盧象升的遺誌,授予他大名府參將指揮使的實職,讓他重新回河北任職。盧象觀懷著重建天雄軍的願望,回到了大名府擔任指揮使,希望能在任上重新建立天雄軍,畢竟盧象升當年在大名府擔任知府,當地百姓對他非常愛戴,要不然也不會將子弟全部送入軍中,給盧象升組建了民團,隨後又發展成天雄軍,可是此戰天雄軍在西北全軍覆沒,盧象觀到了大名府之後實在是沒臉再動員父老鄉親將自己的子弟送入軍中,大名府哪家不披麻戴孝,盧象觀見大名府如此慘景,真是不好開口。但是民眾的反應卻截然不同,聽聞盧象觀回來任職,還是有很多民眾來到軍營前,願意讓自家青年子弟報名參軍,短短幾天就有上千人想加入盧象觀的隊伍,他們一方麵是因為愛戴盧象升,崇敬英雄,另一方麵,大名府和清兵有血海深仇,很多子弟都打著為家中父兄報仇的旗號,要求參軍。
但尷尬的是,想要征召兵馬,得有糧餉才行,沒有糧餉,盧象觀如何能保證軍隊的開支?這就是盧象觀鬱悶的原因,他不清楚朝中的情況,實際上,因為盧象升的事情,本來以溫體仁為首的內閣和楊嗣昌等人聯合起來是準備來一個落井下石的,沒想到劉毅這麼強勢,將形勢給反轉了,還逼得朝廷低頭,這就等於打了溫體仁的臉,溫體仁等人自然是沒有更好的辦法整劉毅,但是天雄軍跟青弋軍關係密切,即便是整不了新軍,可是整天雄軍還是沒問題的,雖然天雄軍從建製上已經消失了,但是盧象觀回到大名府之後向兵部申請了幾次重建天雄軍的經費,這事直接就被溫體仁壓了下去,一直不批,所以盧象觀自然也就拿不到軍費。沒有軍費他拿什麼招兵買馬,自然就心灰意冷,沒想到自己一腔熱血,竟然報國無門,在營帳中喝悶酒就能理解了。
而方才進來勸說的文官,不是彆人,正是盧象升離任大名府知府之後的繼任者,也是盧象升在任上時候的副手,現任大名府知府陳坦公,陳坦公與盧象升當年一起為官的時候配合的很好,陳坦公雖然比盧象升還要大一歲,但是卻十分欽佩盧象升的為人,在任上的時候也是唯盧象升馬首是瞻,盧象升離任之後,自然要推薦一個合適的繼任者,陳坦公當仁不讓成為了下一任大名府知府,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盧象升竟然在西北大戰中陣亡,陳坦公悲傷之餘,更加發奮工作,希望能將大名府打造的更好,以告慰盧象升和陣亡將士們的在天之靈。
如今,盧象觀調入大名府擔任參將指揮使,這本來是一件大好事,陳坦公總算是見到盧象觀了,但是盧象觀幾次受挫後竟然自暴自棄,大白天的還在軍營中喝起酒來了,陳坦公是怒其不幸,哀其不爭。雖然這裡麵有上層的推手存在,可是盧象觀怎能輕易放棄,今日陳坦公正好有一件大事要來找盧象觀商議,正巧碰見盧象觀又在飲酒,隨即大怒,才發生了剛才的那一幕。陳坦公見盧象觀啜泣,心中不認,降低了語調道“幼哲?何必如此傷心,要知道天無絕人之路,這不,我這裡正好有個好消息,今天就是來告訴你的。”
盧象觀猛然抬起頭,用手抹了兩把麵龐,對陳坦公道“哦?好消息?什麼好消息?難道說是兵部的行文下來了?”按照大明現在的習慣,雖然盧象觀是參將指揮使,歸兵部直管,但是關於軍餉的文書,一般反而是由兵部呈交戶部,戶部來進行核發,而明末國庫也沒錢,所以好一點的情況一般都是國庫撥一部分,然後當地再籌措一部分。便若民國時候,蔣鼎文在河南抗日一樣,校長沒錢,他隻能在河南當地征調糧食,給李培基出了個大難題,正好一九四二那年爆發了大饑荒,結果事情搞到最後,中央軍征糧,日軍發糧,數萬流民反而變成了日軍的帶路黨。明末就跟後世的情況差不多,所以有關軍餉的行文反而會直接通知到當地官府,那麼陳坦公能拿到第一手文件也就不奇怪了。
盧象觀聽陳坦公這麼一說,以為是重建天雄軍所需軍費的事情有消息了,他立刻來了精神,陳坦公搖搖頭道“這,你也知道,上層的決定不是我們能知曉的,這方麵的公文我並沒有收到。”盧象觀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一下子沒了精氣神,“鬨了半天是空歡喜一場,除了這件事情,我真的不知道現在還有什麼事情能比這個重要。”陳坦公搖搖頭道“此言差矣,有道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朝廷的軍餉行文是沒有下來,但是不代表其他地方沒有收獲,當然這事我做不了主,能做主的人是你,所以我才來找你,請你去府衙一敘。”盧象觀道“你就彆賣關子了,到底什麼事情,直說吧。”陳坦公壓低嗓門道“太平府來人了。”
“什麼!”盧象觀眼前一亮,又像彈簧一樣一下子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太平府來人?盧象觀道“誰?太平府的誰來了?”陳坦公跟盧象升共事許久,當年天雄軍練兵的時候,陳坦公對軍隊的情況也有一定的了解,盧象升也沒有刻意隱瞞陳坦公,所以陳坦公是大致知道青弋軍和天雄軍的關係的,所以太平府來人一定是好事。陳坦公對盧象觀道“此處非說話之地,咱們還是先回府衙,來人你應該認識,回去便知。”盧象觀迅速在腦海中將太平府眾人給過了一遍,自己跟隨兄長去過太平府,在兄長祭祀儀式過程中他們也打過交道,盧象觀見過麵且打過交道的,在太平府新軍中的級彆一定不低,這不能不讓他重視起來。看來來的是個大人物,盧象觀立刻整理了一下服裝,對陳坦公道“那陳兄,事不宜遲,咱們趕緊出發。”陳坦公撫須笑道“我看你是屬狗臉的,翻臉比翻書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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