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誌茂的嘴唇動了動,如若是放在平時,他是絕對服從孫承宗的命令,孫承宗一直是他的老上級,這麼多年一直在孫承宗手下,他早就養成了服從的性格,況且古往今來,軍隊裡麵的習慣一直就是下級服從上級,如果這一點都做不到還如何帶兵呢?但是今天的情況完全不一樣,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際,城外的清軍是否知道孫承宗就在城內?羅誌茂用屁股想都能知道,若是清軍知曉孫承宗在高陽縣城,估計他們一定會拚命打下城池,這可是天大的功勞,所以羅誌茂就算是死也要將孫承宗送走,不能讓老大人落在建虜的手裡。羅誌茂咬了咬牙道“閣老,恕難從命,卑職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縣令,死不足惜,但是閣老乃是國之棟梁,不容有失,來人啊,請閣老上馬車。”羅誌茂管不了那麼多了,當著孫承宗的麵給後麵的衙役下達了命令,半晌過去,後麵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這些衙役哪裡敢動孫承宗,孫承宗更是對他們怒目而視。旋即,他歎息一聲道“羅縣令,你做的一切老夫都能理解,可是現在已經遲了。”
羅誌茂臉色一變,“閣老,您這是什麼意思?”“嗬嗬,清軍突襲高陽縣,這句話一說出來你就沒意識到什麼不對嗎?”孫承宗反問道。羅誌茂一驚,是啊,清軍突襲高陽縣,這句話說出來真的有些滑稽,高陽縣算是個什麼東西,清軍犯得著大費周章來攻打高陽縣嗎?北直隸這麼多城市,且不說順天府,就是其他的府城,也有很大的戰略價值,就算沒有戰略價值,財帛人口也比一個小小的高陽縣多得多,如果清軍來攻擊高陽縣,隻能說明一件事情,他們是有目標的,高陽縣還能有什麼具備戰略價值的目標?羅誌茂猛然抬頭看著孫承宗,“閣老,你是說。”孫承宗哈哈一笑,“哈哈哈,這幫狗東西,當年老夫在遼東殺了他們不少人,這群家夥是來報仇來了!”孫承宗此言一出,孫家眾人紛紛色變,難道說清軍已經得知了孫承宗在高陽縣的消息,這次過來就是專門針對孫承宗尋仇的。羅誌茂明白了,清軍一定是衝著孫承宗來的,否則解釋不了攻擊高陽縣的行為。孫承宗上前拍了拍羅誌茂的肩膀道“羅縣令,現在你知道了吧,這一仗老夫免不了,既然是衝著我來的,相信建虜早就在城外布下了天羅地網,就憑借他們的騎兵,你覺得我們若是出城野戰有幾分勝算?堅守城池等待援兵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羅誌茂當然明白孫承宗說得對,當年在遼東軍中跟著孫承宗的時候,他們可是沒少跟建虜打交道,這些建虜馬術了得,都是常年在馬背上生活的民族,控馬技術一流,即便是袁督師當年的遼東鐵騎,經過精心訓練也就是勉強跟他們打個平
手,更不要說內地的這些衛所兵,建虜大軍善長野戰,他們若是出城少不得要被包餃子。“可是閣老,光憑我們城裡這點兵馬怎麼能守得住,若是戰鬥力強悍也就罷了,可是咱們的衛所兵什麼水平閣老您是最清楚的,這光是城外的清兵就已經數千人了,估計還有大部隊在後麵,我們區區數百人哪裡能擋得住?”孫承宗搖搖頭道“羅誌茂,你我都是大明的官員,擋得住要擋,擋不住也要擋,老夫征戰一生還能怕了建虜狗賊不成?大不了拚了,老夫何須馬革裹屍還,戰死在家鄉是老夫的榮幸,這些建虜要想禍害城內的家鄉父老,要從老夫的屍體上踏過去才行?誌茂,敢跟老夫一起上城否?”羅誌茂恭敬的摘下了烏紗帽,鏗的一聲拔出了腰間的文官佩劍,“閣老,誌茂跟隨你多年,今日閣老執意上城作戰,誌茂豈有退縮之理,當年在遼東打建虜,現在在家鄉打建虜,舍得一身剮,跟他們拚了!”
“拚了!拚了!拚了!”絕望的情緒一旦到了頂點,所代替的就是巨大的憤怒和勇氣,在場上百人一起振臂高呼。孫承宗隨即壓了壓手道“既然要打,也不能盲目的打,需要用合理的戰術來拖住敵軍,現在我們分頭行動。其一,所有的孫家子弟還有家丁都有習武的習慣,雖然不能說是武林高手,但是上城作戰還是可以的,我們的子弟加上家丁大概二百人,這些人跟老夫一起上城應對敵軍,跟孔把總的衛所兵一起防禦。其二,生死存亡之際已經顧不得許多,羅縣令你立刻帶著衙門的人在全城征召壯丁,拿老夫的令牌去,跟大家說清楚,如果現在不站出來作戰,自己的妻兒老小就保不住了,按照現在城內的人口,征召個三五千人的民團還是可以的,招募之後你立刻將這些人簡單編隊,也不是讓他們上城作戰,這些人沒經曆過戰爭,上城作戰反而是累贅,就讓他們搬運物資,搶救傷員,修繕城池即可。其三,將城內可以食用的糧食都集中起來存放,同時留下幾個人看守,如果能擊退敵人還則罷了,如果不能立刻將所有糧食燒了,不能讓建虜從我們高陽縣得到一絲一毫補給!”孫承宗雖然七十五歲了,可是一旦在戰場上下令,立刻恢複了兵部尚書的威嚴,所有人都是噤若寒蟬,緊張的氣氛在所有人中間蔓延,孫承宗調兵遣將,不一會就將防務全部安排好了。他一回頭對兒子孫鉁道“去取我戰甲來。”“父親!”孫鉁喊道。孫承宗怒道“速去!”筆趣庫
轟隆轟隆,城外龍旗飄揚,清軍的鎧甲按照八旗來劃分,每個旗的鎧甲顏色都不一樣,彙集起來非常鮮豔,在代善的安排下,先期到達的騎兵已經將城池給圍了個水泄不通,兒子嶽托也帶著大部隊去封堵高陽
縣的退路了。代善和戈洛文帶著主力部隊一到,立即在城下列陣,不斷有哨探騎兵在距離城池很近的地方打馬盤旋,偵查著城頭的動靜。把總孔達倚在垛口處,不斷探頭張望,孔達曾經也在遼東軍中效力過,後來調回內地,變成了這裡的把總,本來覺得天子腳下肯定是相安無事,他也準備在這裡一直打醬油混日子,況且孫承宗孫閣老在這裡,沒有人敢造次,他當這個防守把總應該是很舒服了,誰能想到建虜竟然會殺到高陽縣來,當年他在大小淩河防線也是打過建虜的,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早就沒了當初的熱血,今日剛睡醒就得知了建虜圍城的消息,驚得他是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從床上連滾帶爬的起來,還沒披掛整齊就來到了城頭查看。守城的兵丁原來有五百人,孔達還真不敢在孫承宗的眼皮子底下吃空餉,隻是因為國庫實在是沒錢,大部分的錢都用到九邊軍鎮去了,光是一個遼餉就讓人頭疼,所以皇帝隻能大幅度削減衛所兵的軍餉,但是朝廷的手又伸不到太遠的地方去,像是西南這些地方根本就不聽朝廷招呼,劉毅的地盤還算是不錯的,並沒有撕破臉,該交稅還是交稅,所以崇禎隻能朝著自己身邊下手,若是放在正常年代,京師周圍的兵肯定是最舒服的,錢多事少,可是現在完全反過來了,京師周圍的兵最窮。就這條件,孔達還能維持四百人的規模就算是不錯了。
“把總,把總大人,咱們怎麼辦?”孔達手下一個總旗官早就嚇得六神無主,他們隻有區區四百人,分散到每一麵城牆上,隻有一百個兵丁,這些兵丁去掉老弱病殘,青壯不過才一半人,可是看看下麵的清軍,少說一兩萬,幾十倍的差距,這還僅僅是人數,都沒有說戰鬥力的差距,這仗打完了傻子都知道什麼結局,甚至可以這麼說,都不用打就知道勝負已分。又有一名百戶道“開城投降怎麼樣?”孔達立刻清醒過來,一巴掌拍在百戶臉上,“你他娘的說什麼混賬話,投降,怎麼投降,咱們可是在天子腳下,且不說這些狗建虜殺人如麻,開了城說不定也是手起刀落,就算他們放過咱們,你覺得朝廷能放過咱們嗎?天子腳下不戰而降,等著滿門抄斬吧你們。”“可是,可是大人,咱們就這點兵馬,怎麼跟他們打?數萬人攻打一個小小的高陽縣,您看見後麵的炮了沒,幾輪火炮下來咱們的牆就塌了。”百戶急道。“那怎麼辦?左右是個死,戰死了還能撈個撫恤。”孔達不是不怕死,隻是在這種絕望的環境下,他在遼東的時候就明白,建虜騎兵來去如風,他們跑都跑不了,既然跑不了就隻能拚了,最少給家人留條活路。“孫閣老到!”就在眾人六神無主的時候,孫承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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