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瓶!把灰瓶都扔下去!不要站起來扔,蹲在牆後麵拋出去!”孫鉦在城頭彎著腰來回走動,大聲命令著。民團方才已經搶運了一批灰瓶上來,這玩意雖然在明軍將領看起來有些下三濫,但是不得不承認,這是守城利器,他們也是在跟流賊的作戰中不斷積累經驗,才開發出這麼個好用的防守武器。一個個陶罐被蹲在城牆後的士兵給拋了出去,落在城下嘩啦一下全部碎裂開來,清軍攻擊部隊已經被震天雷這種能爆炸的利器給嚇壞了,形成了肌肉記憶,他們看見城頭有黑乎乎的圓形物體拋下來,本能以為是震天雷,立刻有幾個牛錄章京大喊著讓手下人趴下,巴牙喇的反應很迅速,他們呼啦一下趴在了地上,用雙手護住頭部,可是預想中的爆炸聲並沒有來臨,眾人停頓了一會又準備發動進攻,畢竟還有一大群同袍在攀爬城牆呢,如果後續部隊不能及時跟上去,前麵的人就危險了。士兵們剛一站起來,就聽見正在攀爬城牆的士兵吼道“不要睜開眼睛!小心!”石灰畢竟隻能揚起一人的高度,影響不到掛在鷹爪鉤上的巴牙喇,但是他們隻要一回頭就能看清楚下麵的情況,所以大聲提醒同伴們不要落入明軍的圈套,可是戰場之上,戰機瞬息萬變,又怎麼會留下這種反應時間,巴牙喇也是人,本能就是睜開眼睛。筆趣庫
“啊!啊!啊!”慘叫聲一片,生石灰雖然不能給敵人帶來什麼殺傷效果,可是能讓人的眼睛受損,這種灼熱的刺痛感不是人體本身能克服的,很多巴牙喇捂著眼睛慘叫著倒下,在地上痛苦的翻滾著,還有的人拿出隨身的水壺想要清洗,可是生石灰遇水卻引發了更加恐怖的燒灼效果,一些巴牙喇老兵怒吼道“笨蛋,這是石灰,隻能用菜籽油!不能用水洗!”清軍當中也不是沒有能人,雖然他們及時提醒,可還是有數百人中招,兩千巴牙喇的攻勢為止一滯,因為灰瓶的影響,後麵正在放箭的弓箭手停止了射箭,失去了掩護的正在攀爬城牆的勇士也被城上的滾木礌石一頓亂雜,一個個紅白之物迸裂,掉了下來。羅刹兵大驚,按照清軍的說法,這個城市裡沒有多少守軍,雖然這個縣城在羅刹兵看來已經比他們國內的大城市要大了,但是明軍戰鬥力弱,火器方麵又被羅刹兵碾壓,如果人數再沒有優勢的話,羅刹兵真的很難重視起他們,可是萬萬沒想到,就這麼數百人防守的城市竟然爆發出如此強大的戰鬥力,雖然不是全麵進攻,可是他們也派出了兩千五百人的部隊,粗略估計一下,估計已經死傷了五百餘人,城頭上的明軍真的孱弱不堪嗎?
“蠢貨!明軍的戰鬥力不行,不代表他們沒有更好的守城手段,鼇拜這麼一股腦蜂擁而上,遇到弱的還
行,孫承宗在,明軍有主心骨,不可能一下子就被擊潰。”代善舉起千裡鏡,見前麵的攻勢受挫,不禁對鼇拜破口大罵,既然這樣,就不用浪費時間了,直接全軍突擊,四麵圍攻,打下城池好了。“大貝勒!”正當代善準備下令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個人的聲音,他本能的回頭一看,發現說話的正是一直跟著他的血滴子董鄂鄂碩,董鄂鄂碩目前的官職是分得拔什庫,這次攻擊高陽縣城的計劃正是他提出來的,所以代善跟他保證過,隻要此計劃取得成功,那麼回去之後,一定讓董鄂加官進爵,最少要給個牛錄章京的位置。代善問道“怎麼,你有什麼話要說嗎?”董鄂施禮道“奴才有一個不情之請。”代善也不看他,而是繼續端起千裡鏡觀察戰況,一邊說道“講。”“奴才以為,高陽縣城本來不大,但是孫府在城內算是大戶,孫承宗的宗族加上家丁也有一定戰鬥力,此刻肯定全部集中在城頭防禦,攻打高陽縣,抓住孫承宗固然重要,但是為了避免白白浪費勇士們的性命,奴才建議由奴才帶一小隊精銳,尋找突破點,打開城門,裡應外合,既能節省時間,又能減少勇士們的傷亡。”董鄂說道。代善終究是放下千裡鏡盯著董鄂看了一陣,然後道“好小子,有膽色,這樣吧,你從本貝勒的衛士中挑選十個人跟你一起吧。”董鄂道“多謝大貝勒,不過血滴子行動向來喜歡在夜間,還請大貝勒耐心等待一陣。”代善看了看天色,已經過了晌午,第一波進攻並沒有取得良好效果,一方麵可能是因為戰術安排不得當,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將士們連日奔波沒有休息好的緣故,戰鬥力有些打折扣了。代善當機立斷,全軍休整幾個時辰,準備入夜作戰。從時間上來看,休整半日沒什麼大問題,距離高陽縣最近的也是最有實力的部隊就是京軍,明國朝廷就算是收到訊息,到安排部隊出發,也要小半天時間,等趕到這裡,他們的活都乾完了,再說了,兩萬精銳八旗鐵騎,明軍至少要有相等的騎兵前來才行。如果來少了,在野戰環境下,豈不是給代善送人頭來了。
“鼇拜,好好休息,晚上再戰。”鳴金收兵的聲音響起,鼇拜帶著軍隊退了下來,一陣混戰,對方依賴於各式各樣的守城武器,硬是給巴牙喇造成了兩百多人戰死,三百多人受傷的打擊,並且這受傷的三百多人之中還有一百多是重傷員,代善的兵馬輕兵突擊,藥品帶的更是不多,以目前的戰場條件,這些重傷員怕是活不成,等於巴牙喇一下子折損了三百餘人,在清軍整體看來不大,但是對於巴牙喇來說已經是巨大傷亡了,特彆還是對陣這種小縣城的守軍,實在是太丟臉了。不過城頭的明軍也沒好到
哪裡去,衛所兵幾乎是傷亡殆儘,城下的一千民夫也傷亡了五六百人,就連孫承宗的宗族家丁都付出了幾十人的代價,傷亡人數是巴牙喇的兩倍,孫鉦自己都是左臂負傷,可見巴牙喇的恐怖戰力,在長途奔襲沒有休整的情況下攻城,還能給對方造成兩倍的傷亡,攻城還是清軍的弱項,若是野戰狀態下,戰績更是不敢想象。代善並沒有過多苛責鼇拜,隻是淡淡的說了句讓他晚上準備繼續戰鬥,鼇拜知道這仗打得不好,大貝勒心裡有火不發也是因為戰場環境下不想因為這個影響軍心士氣,鼇拜暗暗下定決心,今晚一定要一鼓作氣打下城池。代善停頓了一會又道“今晚的作戰再給你加兩千勇士,我們四麵攻城,另外已經有血滴子開始行動了,入夜一定會有信號傳來。”說罷,代善便負手走了過去,鼇拜張了張嘴,終究是沒說出話來。
“疼啊!好疼啊!求求你,給我個痛快吧。”相對於清軍大營,高陽縣城頭更是哀嚎聲一片,明軍的傷兵更多,很多人都是被羅刹兵的火槍擊中而受的傷,孫鉦提刀在傷兵中間穿梭忙碌,絲毫顧不得自己負傷的手臂,孫承宗看得清楚,孫鉦手臂上包紮的白布早就被染成了血色,可他就像是渾然不覺一般。手下士兵死傷實在是太慘重了,那些羅刹兵的鉛彈打入人體之後立刻碎裂,鉛這種元素本身就帶有毒性,在當時的戰爭條件下,如果被鉛彈擊中,那就要立刻處理傷口,將裡麵的鉛給挖出來,否則傷口無法愈合,傷員也會在巨大的痛苦中死去,現在的明軍麵臨的就是這樣的情況。那些痛不欲生的傷員祈求著身邊的同伴給自己一個痛快,孫鉦的腳踝被一個傷兵抓住,那傷兵被鉛彈擊中腹部,腸穿肚爛,他知道自己肯定活不成了,可是這樣活活痛死實在是讓人受不了。
孫鉦回過頭來,望著這個年輕士兵祈求的眼神,他緊咬牙關道“兄弟,閉上眼睛,我會很快!”孫鉦知道,給他一個痛快是最好的選擇,他解脫了,也能解放一個人手出來增援彆處。身邊一個小旗官道“軍門,他,他還年輕。”孫鉦隻當沒聽見道“閉上眼睛!”那年輕士兵依言閉上了眼睛,“害怕就大聲喊出來,喊出來就不疼了。”孫鉦強忍悲痛道。年輕士兵頓了頓,猛地閉上眼睛,大吼道“啊!”隻聽見刺啦一聲,孫鉦一刀劃過了士兵的脖頸,讓人驚奇的是,居然沒有多少鮮血流出,可見他身上的血已經快要流乾了,吼聲戛然而止,士兵的身體劇烈顫抖了一下,隨即一切靜止。孫鉦怒吼道“弟兄們,咱們就算是死,也要拉一個狗建虜墊背,要不然對不起咱們戰死的弟兄。”說罷,他扶著垛口,對黑夜中清軍大營的點點火光喊道“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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