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聲音越來越近,這些徐弘基是真真切切聽清楚了,外麵喊得確實是鎮守太監韓讚周被抓住了,這一消息非同小可,要知道,韓讚周可是應天府的鎮守太監,簡而言之,算是應天府的三駕馬車之一,甚至說是之首也不為過,應天府作為陪都,雖然官府各部門的組織架構跟順天府一樣,也是有六部,但是實際上,跟真正的朝廷比起來,南京六部的排位還真的不是北京的順序,按照慣例,吏部是所有部門之首,吏部的長官也被稱為天官,因為他們管轄天下文武百官的升遷調動,所以權力巨大。如果按照套路,那麼南京吏部應該也是在江南地區的頭把交椅,可是時過境遷,因為大明腹地戰亂,現在最受重視的反而是跟軍隊有關的部門,特彆是在江南,南京吏部本來應該管轄南京附近四十多個衛的文武百官的升遷調動,但是因為曾經的張獻忠勢力、現在的李自成勢力,還有長江以南劉毅的勢力等各方力量的存在,吏部可以行使職權的範圍大大縮小,很多地區根本就不聽他們招呼,比如劉毅的中軍都督府,跟南京吏部的職權範圍有大量的重疊,若是以前肯定是南京吏部說了算,但是現在,中軍都督府如此強大,根本不會理睬南京吏部,他們的職權自然無法行使。
這也算是當年朱元璋建立了複雜的內部體係的後遺症,在國家平穩的時代,當然能幫助順天府朝廷掌控地方,避免出現南北分裂的局麵,但是到了國家不平穩的時代,京師朝廷的控製力被大大削弱,要依靠江南的官府組織出麵維持秩序的時候,這些組織很有可能自己內部都會爭起來,權限劃分不明確,誰的拳頭大誰說了算,各種亂象接踵而至。目前的南京吏部就處在如此尷尬的局麵之中,所以實際上,南京目前是掌握軍權的兵部最有實力,最起碼他們麾下有軍隊,現在這個世道,誰有兵,誰就是大爺。所謂三駕馬車,也正是兵部、鎮守太監、還有魏國公徐弘基,徐弘基掛了軍職,又是勳貴的代表,自然不用說,但是從權力上來說他的能力有限,中軍都督府的兵馬不可能聽他的。而韓讚周不一樣,韓讚周是鎮守太監,行監軍的職責的同時還是皇帝的家奴,等於是代表著皇帝在南京監督軍事和政務,這個帽子扣在他的頭上可不得了,要是真出了什麼大事,他拿出王命旗牌和司禮監的大印,這南京地區的軍隊和六部都要退讓三分,所以理論上韓讚周是三駕馬車的領頭羊。
可今天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外麵那些刁民說韓讚周被抓住了,韓讚周不是在府上嗎,怎麼會被這些刁民抓住。這還真不能怪徐弘基瞎想,實在是韓讚周運氣太差,今日徽商總會在城內弄這麼一出,自然有韓讚周的眼線第一時間就通知了他,韓讚周作為一個太監,對女人這方麵已經沒有什麼想法,雖然宮內經常有對食的情況,可對食不過是假夫妻,也就是宮女和太監結個對子,搭夥過日子罷了,並不能行男女之事。但是錢財對於韓讚周來說就是命根子,太監對金銀有一種恐怖的執著,所以徽商總會這麼乾,韓讚周可以說是暴跳如雷,帶著一隊家丁出了門就要親自去徽商總會那裡看看,看看他們究竟搞什麼名堂。可是沒想到,他的轎子剛出了大門沒走多遠,就碰到了有賣報的小書童正在街上賣報紙,今天的大江晚報銷量特彆好,很多人排隊購買,有的先買到的百姓直接就在路邊大聲朗讀了起來。
報紙上將周延儒、韓讚周、徐弘基等人的陰謀全部揭露出來,原來這次炒糧行動的幕後推手正是這些所謂的百姓父母官,早有義憤填膺的民眾組隊想要去韓讚周府上討個公道,可是正好碰到韓讚周的轎子出行,這可真是冤家路窄,韓讚周和隨行的護衛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就被幾百人給團團圍住了,隨著大街上的百姓越來越多,本來家丁還想用鎮守太監的威嚴和自己作為鷹犬的凶惡來震懾這些百姓,但是華夏的老百姓,平日裡忍氣吞聲都能過,隻要能吃飽穿暖,都能將自己作為人的脾氣給壓到最低,可是當糧食這種華夏人民自古視為命根子的東西因為人為的原因出現價格飛漲,且始作俑者就在眼前的時候,這些本來淳樸善良的老百姓徹底爆發了。也不知道是誰帶的頭,大家夥一擁而上,就用手中簡單的農具和生產用具就將精銳的家丁衛隊給繳了械,倒不是這些家丁不敢動手,真要是動起手來,民眾這邊肯定討不了好,而是他們跟著韓讚周許久,平日裡吃香的喝辣的,早就沒有了戰場上那種殺伐果斷,也沒有了那種拚命的架勢,平日裡色厲內荏,也就是用身份嚇唬嚇唬老百姓,現在碰到百姓暴動了,他們反而惜命起來,自己要是動手,殺幾個老百姓還不是易如反掌,可是因此把自己的性命搭上去可就沒意思了,韓公公對咱們是不錯,但是有錢掙也要有命花,特彆是跟這些老百姓拚了,這些個刁民哪有自己的性命金貴,所以他們象征性抵抗了一下,便被人多勢眾的老百姓給製服了。
這一下韓讚周可算是倒了血黴,平日裡花了這麼多銀子供養這些家丁武士,本來出了事情這些人應該玩命上,但是沒想到這群狗日的,一個個做了縮頭烏龜,他們竟然被刁民們給繳械了。韓讚周還不知道報紙上的內容,走出轎子,就要訓斥這些刁民,要知道,今天韓讚周可沒有傳便裝,他既然要去徽商總會的糧店,其實擺明了就是去砸場子挑事的,所以特地穿了太監的曳撒,戴了朝廷的翼善冠,可是一出轎子還沒說上一句話,臭雞蛋爛菜葉就砸了他一身,“反啦!你們這些刁民!刁民!”韓讚周用尖細的聲音跳著腳罵人,可是老百姓的怒火非但沒有消退,反而越燒越旺,他們也不管這麼多了,直接一擁而上將韓讚周打倒給綁了,可憐韓讚周,雖然是鎮守太監,可是平日裡養尊處優,整個人細皮嫩肉的,何時受過這樣的毒打,老百姓恨得咬牙切齒,上去的人直接就是拳打腳踢,有的人恨極,還上去踩兩腳,剛才還人模人樣的鎮守太監,瞬間就變成了落水狗。
翼善冠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秀了蟒蛇的曳撒也被撕了個稀巴爛,連白色的襯衣都露了出來,整個人更是被打的鼻青臉腫,連牙齒都被打鬆動了,韓讚周想不通,這些刁民怎麼就敢對鎮守太監動手,自己可是代表了皇帝,他們打自己,不就是打皇帝,難道一個個的都想抄家滅族不成,直到他在地上被打的來回翻滾,無意中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一張報紙,正麵第一頁頭版頭條的標題可是大號字體,韓讚周眼尖,一下子就瞄到了,他這才心裡咯噔一下,怎麼回事,難道自己和周延儒等人的密謀被發現了?直到這時,才有人喊道“彆給他打死了,拖著他去徐弘基那裡,遊街示眾!”百姓們這才七手八腳將韓讚周綁在了一個木頭做的十字架上,拖死狗一般往徐弘基那裡拖。韓讚周的腮幫腫的老高,他用含糊不清的口齒問道“你們,你們為什麼打咱家,為什麼!”一個年輕人朝他身上吐了口吐沫,罵道“你還有臉問,要不是你跟周延儒、徐弘基這幫人密謀炒糧,糧價怎麼會那麼高,還騙咱們說是因為李自成打過來,糧食過不來的緣故,真是死有餘辜。”
韓讚周還要狡辯兩句,“胡說,胡說,沒有的事。”那年輕人回話道“是不是胡說,你看看今天的大江晚報就知道了,你們密謀的每一個細節都清清楚楚,還有很多官員站出來作證,你們簡直是喪心病狂,還有複社那些人,表麵上好像是為民請命的文士,實際上一個個狼心狗肺,總之你們都不是人!”年輕人怒罵了幾句,便不再說話,而是押著韓讚周往前走,韓讚周明白了,一定是這些人受了大江晚報的蠱惑,這才發了瘋,可是他心裡清楚,大江晚報的背景在哪裡,沒有劉毅的授意,這種醃臢事情絕對不會曝光,韓讚周這次是真的怕了,他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一個小民都能將這次事件的主謀名字全部說出來,可見他們的事情在劉毅麵前恐怕已經沒有秘密,劉毅現在將細節全部披露出來,如果事情往上捅,一直鬨到朝廷去,且不說劉毅他們怎麼樣,為了平息民憤,朝廷一定會拿自己等人開刀,到時肯定人頭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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