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峰親自領兵,從城外調來了自己最精銳的家丁千總營和麾下的火器千總營,一共兩千人的兵馬以把總營為單位分成數隊,對城內聚集的民眾進行驅散,侯峰特地命令士兵,隻能用棍棒等作為武器進行勸告驅趕,千萬不能鬨出人命,火銃也隻能朝天鳴放,起到威懾的作用,而絕對不能朝著民眾開火。士兵們得令,便立刻按照侯峰的指令分頭行動起來。侯峰親率家丁中最精銳的五百騎兵前往人員聚集最多的徐弘基的府邸,打的旗號當然是維持城內治安。其實,在糧食戰爭剛剛開始的時候,侯峰他們不是沒察覺到,畢竟糧價的變化影響的可不僅僅是一兩個方麵,而是影響到自下而上的全部人,侯峰他們不是神仙,就算是官員,是總兵,他們也是人,也需要吃糧食,自己府上的糧食開支一下子加大數倍,侯峰不可能不知道,就算是自己府上的事情他不怎麼過問,軍隊的事情侯峰可是事無巨細,將士們的糧食供應出了問題,侯峰怎麼可能坐視不理。不僅如此,南京兵部尚書申用懋等一群人也是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可是這麼些年,他們也學聰明了,有句話叫做背靠大樹好乘涼。
以前,當劉毅還隻是一個小小把總的時候,也許侯峰和申用懋等人對他來說就是仰望不到的存在,可是現在,情形已經完全對調,在應天府南邊緊鄰的地方,有一個叫做青弋軍的龐然大物,這是一個軍政一體的怪物,以中軍都督府這張皮作為掩護,實際上說是割據勢力也不為過。而他們的首領劉毅更是從一個小小的防守把總,成長為中軍都督府大都督,甚至加封遼國公,這是一個朝廷都不敢動的人物,申用懋和侯峰等人聚在一起商議,都達成了一致意見,那就是等,他們隻要緊跟著劉毅,這麼多年就沒有犯過錯誤,反而活的是越來越滋潤,劉毅就是他們的風向標,皇帝都不急,太監急什麼,他們就不相信,如此誇張的糧價,劉毅會不知道?如果知道了,他會有什麼動作,甚至這次糧價的升高跟青弋軍到底有沒有關係,這都是一個未知數,既然如此,天塌下來有個子高的頂著,他們又擔心個什麼勁?
不過糧價的升高也確實讓兵部承受不住了,將士們的餉銀不變,可是糧價變得這麼誇張,等於變相的降了將士們的待遇,一時半會沒關係,時間長了,恐怕南京數十個衛的將士們不答應,就連侯峰手下的南直隸直屬兵馬恐怕都要嘩變,所以侯峰急的沒辦法,又不好直接找劉毅開口詢問,隻能先找上了徽商總會,好在這些年侯峰和徽商總會的人處的不錯,雖然阮星會長不在應天府,但是他的哥哥阮傑在,侯峰便直接找上了阮傑。這一找,還真的就找對人了,阮傑並沒有對侯峰的到來感到驚訝,而是反問了侯峰是不是軍糧方麵出了一些問題,侯峰隻能是尷尬一笑,如實將自己的情況說了出來,同時他心裡已經感覺到恐怕這次的糧價抬升,背後是雲波詭異,根本沒那麼簡單,否則阮傑怎麼一點表情都沒有,顯然是心裡有底。既然阮傑心裡有底,就代表著阮星的心裡有底,阮星的心裡有底那麼,侯峰不敢再往下想,他明白,事到如今,很多事情已經不是他這個層麵可以考慮的了,作為南直隸總兵,侯峰自然是一方人物,可是比起劉毅這樣的巨人,那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阮傑也沒有跟侯峰過多解釋,隻是給侯峰交了個底,也就是南直隸將士最近幾個月的軍糧由徽商總會統一供給,還是按照原價,但是吃一個月拿一個月,吃多少拿多少,一粒米也不多給。坐鎮一方多年,侯峰比不上劉毅,卻也不是等閒之輩,他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關節,恐怕是新軍要有什麼大動作,這糧食的事情擺明了劉毅知道,而且徽商總會肯定已經有了對策,說不定這是兩個巨獸在爭鬥,自己可不能卷進這個漩渦,他當即拍板同意,反正隻要自己的兵有飯吃,比什麼都重要。阮傑也帶了個話給侯峰,叫他耐心等待,到了合適的時候,自然會有人通知他一些事情。侯峰心下凜然,回去之後立即找到了申用懋和龍宗武等人,也就是偏向新軍這一派的人馬,大家互通有無,最終由申用懋拿出方案,各自做好分內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此時不做動作比做動作要好一百倍。
果然,阮傑口中的通知這就到了,就在前些日子,侯峰的軍營內收到鴿信一封,上麵寫的很清楚,最近南京城內會有變故,叫侯峰協調好兵馬,民變一起,必有貪官汙吏激起民憤被抓,要侯峰在城內布置眼線,等到民變起了,首惡被民眾圍堵之後再領兵進城解圍,將這些人帶走收押,關在一個秘密的地方。侯峰明白,這肯定是大都督有什麼計劃了,他的重難點就在於把握時機,早了不行,民變還沒開始,官兵去鎮壓,民眾的矛頭就指向自己了,晚了更不行,憤怒的民眾一旦失去理智,可不要釀成血案,那就麻煩了。所以這幾天侯峰異常緊張,將自己身邊的得力乾將全部派了出去,在城內駐點,隨時通報情況,今天的亂子一起,他就立刻得到了消息,點起這些天一直在城外待命的兵馬,急匆匆就趕到了城內,同時通知了申用懋等人做好接應,他親自帶兵來到了徐弘基的府邸,直到現在,事情才露出了廬山真麵,看來這一次劉毅要對付的是一個龐大的勢力集群,光是韓讚周、徐弘基、張溥這幾個名字,就已經讓侯峰感覺到了事情的棘手。
可是侯峰知道,現在正是發揮自己作用的時候,大明官場的本質其實就是站隊問題,侯峰對這一點看的很清楚,自己在南直隸已經這麼長時間了,往上走的可能性不大了,作為一個武將,總兵基本上已經是巔峰,自己有幾斤幾兩他很清楚,也不可能做到李成梁那個水平,再往上動一動也就是去北直隸做總兵,甚至是升入京師擔任個一官半職,但是侯峰沒這個心思,他也不想去北直隸那個是非之地,就在南直隸做個土皇帝其實也挺好,可是想做好這個土皇帝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必須要找到一個好靠山,現在看來新軍就是這個好靠山,大家都在新軍的體係下乾活,好壞都有人兜著,多舒服,所以站在新軍這一邊準沒錯早就成為了申用懋、侯峰等一乾人的共識。既然如此,不管前方是什麼,他都要硬著頭皮上。
五百騎兵帶來的威壓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畢竟是馬隊,在大明,軍隊都是步兵為主,少數的精銳騎兵都集中在邊軍,像是青弋軍這種擁有大量騎兵的內地軍隊那是一個異數,侯峰手下的騎兵也不是特彆多,而且騎兵並不代表著能騎馬就是騎兵,而是要在馬上有嫻熟的作戰技藝,顯然侯峰手下滿足這個條件的軍隊並不多,這五百人馬已經是侯峰的看家部隊了。五百騎兵一到,百姓們的聲音立刻小了下去,士兵們拔出馬刀,挺起騎槍,冷冷盯著正在鬨事的人群,百姓們不敢直視他們的目光,一個個低下頭去,生怕自己招惹了這些凶神惡煞的騎兵。侯峰對這種效果很滿意,這些百姓都是烏合之眾,雖然義憤填膺,侯峰也能理解他們的感情,但是真的碰到職業化的軍隊,他們便沒了氣勢。韓讚周被綁在柱子上,披頭散發跟個瘋子沒什麼兩樣,本以為今天恐怕要交代在這裡了,徐弘基這家夥不開門,擺明了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看來這家夥要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這刁民打死,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跟這些人合作,此刻要是有人來詢問他們的計劃,韓讚周一定會和盤托出,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正當韓讚周已經絕望的時候,侯峰出現了。
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韓讚周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大喊起來“侯總兵,侯總兵!咱家在這裡,咱家是韓讚周,快來救救咱家,抓了這些刁民!”作為南京的鎮守太監,韓讚周跟侯峰打交道不少,畢竟他還要監軍的責任,所以平日裡侯峰對他也算是畢恭畢敬,逢年過節少不了孝敬,能讓一省大員臣服,韓讚周心裡彆提有多快活了,所以今天看到侯峰,可算是看到希望了。侯峰早就知道韓讚周被抓了,可此時還是裝著驚訝的樣子,“哎呀,竟然是韓公公,你們想要造反嗎,知道你們綁的是誰嗎?南京鎮守太監可是欽差天使,這你們也敢抓,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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