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人龍!狗賊!”賀人龍舉白旗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孫傳庭的耳朵裡,白廣恩派去查探的夜不收老遠就看見了賀人龍軍中到處豎著白旗,連像樣的抵抗都沒有,後軍就這麼完蛋了。賀人龍的軍隊好歹有一兩萬人,這麼多人就是伸著脖子讓李過殺,還要殺上幾個時辰,可是他們直接投降,無疑是將壓力全部放在了白廣恩的頭上,白廣恩的軍隊隻有五千人,李過的軍隊有好幾萬,數倍於己,還裝備了大炮火器,白廣恩真的沒有把握能抵抗多久,隻能是寄希望於孫傳庭的軍隊能快些擊破正麵的劉宗敏。當報信兵將消息報告給孫傳庭的時候,孫傳庭氣的將手中的千裡鏡都扔在了地上,賀人龍這個家夥果然是廢物,自己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竟然想著將賀人龍帶在軍中,他知道賀人龍是廢物,難道李自成不知道?隻要賀人龍在軍隊中,不管他是在前軍中軍還是後軍,都會成為流賊的首選打擊目標。
孫傳庭一方麵是恨賀人龍,另一方麵也是恨自己,怎麼就這麼大意,事關大明西北生死存亡的戰役,怎麼就將賀人龍這個廢物帶上了。前方,高傑、牛成虎、鄭家棟已經領兵殺了上去,孫傳庭軍的輜重都在後軍,前軍和中軍雖然攜帶了部分火炮,可是炮彈和發射藥的數量有限,根本不能進行持續性的射擊,孫傳庭隻能將火炮全部拉上去,先對著劉宗敏的軍隊攢射一陣,不留炮彈,全部打出去,最短時間內給劉宗敏造成最大的殺傷。炮火一結束,兩萬多官兵便立刻投入戰鬥,全線壓上進攻劉宗敏的隊伍。
“火銃手在前,放!”見識過盧象升天雄軍的威力之後,孫傳庭倒是想將新秦軍打造成一支火器軍隊,可是無奈手頭的資金實在是有限,根本不可能負擔得起火器巨大的消耗,所以即便是孫傳庭竭儘所能拚湊了許多火銃,可這些火銃質量參差不齊,性能完全不一致,孫傳庭根本無法建立起跟天雄軍一樣成建製的火銃隊伍,隻能是將單眼銃、鳥銃、三眼銃等火銃分發下去,臨戰的時候讓火銃手們跟在盾牌手的後麵衝上前線,先用密集的火力轟打一陣,然後再進行近戰。砰砰砰,爆豆一般的聲音響起,高傑等人麾下的火銃兵對著劉宗敏的前排士兵發射了一陣彈丸,將劉宗敏的前排長槍兵和盾牌手一掃而空,可劉宗敏也不是毫無還手之力,隊伍中的弓箭手對著高傑的軍隊也拉開了弓弦,無數羽箭劃著優美的弧線從空中落下,紮進官兵隊伍中,一片慘叫聲響起,無數的官兵身中數箭,慘叫著倒在地上,然後被後麵的人潮淹沒。
轟隆一聲,兩支軍隊撞在了一起,劉宗敏的軍隊先是承受了一輪凶猛的炮擊,然後又被火銃近距離轟打了一輪,士氣大跌,眼看著就要崩潰,劉宗敏不斷怒吼著:“李過的軍隊就要殺過來了,半個時辰,咱們頂住半個時辰,官兵就完了!”說完,自己一馬當先,帶著親兵衝殺了上去,手中大槍瞬間挑翻了幾個官兵,身邊親兵也是勇猛,哪裡人多就往哪裡衝,劉宗敏在軍隊中的威望還是有的,眼見主將都親自領兵拚命衝殺,將士們的士氣被激勵起來,劉宗敏說的清楚,半個時辰的時間,他們已經遠遠能聽見官兵後陣的喊殺聲了,說明李過的軍隊已經發起了攻擊,隻要他們撐住,那就是大功一件,滅了孫傳庭,他們想不升官都難,聖上一定會對他們大加褒獎。
雖然朝廷之前已經任命了熊文燦總督七省軍務,可是熊文燦本身就是帶著五難四不可的心態上任的,所以一路上是磨磨蹭蹭,從京師出發,磨蹭了個把月才到了山西,結果他到山西的時候,李自成的軍隊正在西北大地南征北戰,孫傳庭在西安被圍死了,熊文燦就算是想去西安也去不了,乾脆就在太原停下了,這一等就等到了現在,熊文燦給朝廷的折子也寫的很清楚,因為流賊肆虐,他實在是沒辦法赴任,不是他不想去,而是李自成勢大,他去不成,所以隻能在太原待著。一來二去的,搞了半天,西北軍務的實際負責人還是孫傳庭,熊文燦等於是全程打醬油,所以孫傳庭才是李自成的心腹大患,隻要除掉孫傳庭,西北就真正是大順軍的天下了。
在這種想法的激勵下,劉宗敏的軍隊竟然奇跡般的穩住了陣線,當然,這也得益於他們守住了穀口的緣故,明軍隻能梯次衝擊,隊形不能完全展開,也是劉宗敏的軍隊戰鬥力不強,被高傑和牛成虎等人衝擊的節節後退,但凡他們有反攻的能力,就能將孫傳庭的前軍和中軍全部封堵在山穀內,那孫傳庭就完了,像長蛇一般盤踞在山穀內的官兵隻能是活靶子,等到李過的軍隊上來將兩邊的山峰占領,大順軍就能實現關門打狗的方略了。前方戰事正酣,後方的場麵更加悲慘,白廣恩區區五千兵馬,怎麼抵擋的住兩萬五千裝備了火炮火銃的大順軍的轟擊,戰場真是完全反過來了,白廣恩自己都覺得有些不真實,以往都是官兵用火炮火銃將流賊打的屍橫遍野,這也是官兵的長處,可是現在形勢顛倒,官兵竟然站在原地挨炸,這讓白廣恩怎麼能接受得了,炮彈在白廣恩的身邊嗖嗖嗖的掠過,身後的親兵隊都被炸了個人仰馬翻,更可氣的是,李過的軍隊中竟然閃出一支數十人的馬隊,領頭的赫然是賀人龍。
隻見賀人龍冒著後方的炮火在白廣恩的陣前打馬盤旋,眼看著官兵挨炸,他大言不慚喊道:“白老弟!白老弟!我是賀人龍啊,降了吧,你看看,這仗還怎麼打!大順這邊說了,你要是能過來,給你封王拜相,你想要什麼都有!”賀人龍一邊重複著這番話,一邊不斷探頭看向白廣恩的軍陣,希望白廣恩能出來答話。炮彈還是不斷落下,官兵們集結的陣型一次次被打散,又一次次重新集結,賀人龍絲毫不懷疑,如果時間管夠,就靠著李過這種一刻不停的炮擊,數千官兵最後一個人也剩不下。陣後的李過也漸漸失去了耐心,看來賀人龍的勸降並不太好使,正當他要下令全軍衝鋒的時候,對麵的陣型分開,隻見白廣恩單槍匹馬衝出來對著賀人龍怒罵道:“你這個逆賊,一銃不發投降了流賊,竟然還來勸降我大明軍將,我可是朝廷親封的總兵官,你是個什麼東西,竟然敢在我軍陣前狺狺狂吠!”說罷,白廣恩從背後摘下大弓,張弓搭箭對著賀人龍嗖的就是一箭,饒是賀人龍反應快,偏了下身體,羽箭還是擦著賀人龍的臉頰飛了過去,將賀人龍的耳廓劃破,賀人龍慘叫一聲,捂著耳朵落荒而逃。李過徹底失去了耐心,大吼一聲,“全軍突擊!”
數萬人在李過的帶領下頃刻間淹沒了白廣恩的軍陣,白廣恩在軍中左衝右突,殺敵上百人,李過懶得跟他單挑,指揮一隊火銃手圍住白廣恩就是一陣攢射,可憐白廣恩跟著孫傳庭出征河南,寸功未立不說,就在這小小的三蛇山下被流賊的火銃手圍住,硬生生打成了篩子。白廣恩的屍體栽落下馬,親兵們落荒而逃朝陣後報信。李過下令道:“不留俘虜,全部殺了!”李過的目標是孫傳庭,沒工夫在這裡浪費時間,這些俘虜放了也不行,乾脆全殺了,永絕後患。一陣陣慘叫聲響起,不管是求饒的還是抵抗的,大順軍將士們衝上去就是一陣亂砍亂刺,將明軍士兵全部殺死,片刻間,白廣恩的陣地上便沒有一個活人。
“督師,白總兵戰死了!”幾個白廣恩的親兵跪在孫傳庭的麵前哭天搶地道。孫傳庭大吃一驚,白廣恩這麼快就戰死了,這才多長時間,後防線就全完了,孫傳庭望著身邊的督標營和少量留守軍隊,這些人加起來還不到五千,剩下的部隊都派上去了,正在跟劉宗敏鏖戰,一時半會竟然衝不破劉宗敏的軍陣。“殺啊!殺啊!”呐喊聲由遠而近,孫傳庭已經能看到數萬流賊從後麵壓了上來,他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這仗怎麼會打成這個樣子,明明追著劉宗敏殺了一路,竟然會在最後一刻陰溝裡翻船,或者說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就是李自成的陷阱,他不惜損失數萬兵馬,就是要將自己引誘到郟縣來,引誘到他早就設計好的預定戰場上。恍惚中,孫傳庭仿佛看到了妻子和女兒們在西安送自己出征時候期盼的眼神,看到了數萬秦軍將士跟著自己誓師時候堅定的目光,如今,一切都成了永遠都醒不來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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