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孫傳庭的新秦軍在郟縣城外全軍覆沒的時候,朱仙鎮大戰也進入了最後的相持階段,隨著李自成親率的主力大軍的到來,戰場的局麵呈現了一邊倒的變化,汪喬年手下的軍隊本來就幾萬人,對付宋獻策和李來亨的十幾萬人馬尚且還能有一戰之力,而且在近戰上,因為憑借著堅固工事的原因,甚至還有不少優勢,可是李自成的主力一到,局麵就完全改變了,人數上的巨大差距除非是劉毅麾下的青弋軍在場,才能用火力的優勢進行平衡,甚至是反超,但是放在汪喬年這裡,他根本無法破解這種死局,數萬兵馬在跟宋獻策鏖戰的時候就已經損失了不少,現在李自成親率大軍到了,正麵的敵軍已經超過了三十萬,而自己手上隻剩下五萬人,況且對方因為李自成的到來,還有士氣加成,田見秀麾下部隊又具備火炮優勢,汪喬年孤立無援,已經陷入死地,隻是憑借著將士們一腔熱血,在朱仙鎮硬撐著。
又是一場戰鬥結束,雙方暫時進入偃旗息鼓的階段,不過汪喬年知道,這個時間很短暫,李自成隻是在利用這段時間調換兵力罷了,估計也就是一炷香的時間,流賊就會重新發起攻擊。大順軍人多,李自成又開始使用他最經典的車輪戰術了,大軍以十萬人為單位,分成三組,輪番進攻,打一陣如果打不下來就立刻換人,然後第二批人馬再殺上去,如此輪番作戰,將士們既得到了很好的休息,恢複了體力和士氣,又能讓汪喬年的人馬疲於奔命,他就剩下五萬人不到了,不可能也分作三組,分彆應對大順軍的進攻。最讓官兵趕到絕望的是,援兵恐怕是沒有了。這些天,曹文詔麾下的薊鎮騎兵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他們在戰場上左衝右突,不斷發動反擊,扮演了救火隊的角色,每次極度危險的時候,眼看著陣地就要被攻破,曹文詔總是能在關鍵時候殺到,消滅敵人的先頭部隊,為官兵穩固陣地爭取時間。
可是曹文詔的騎兵畢竟有限,隻有五千人馬,連日鏖戰,軍隊減員極其嚴重,尤其是他的騎兵現在是李自成標定的重點攻擊對象,哪怕是用一百個人換一個騎兵的性命他也願意,所以這些天以來,曹文詔的五千騎兵已經死傷過半,照這麼打下去不是辦法,就算是消耗,也消耗完了。所以曹文詔報告汪喬年,組織部隊進行突圍,先派出數百騎兵分作數隊突出去請求援兵,五百騎兵披掛上陣,以總旗為單位四麵突擊,總算是有一部分突了出去,可是這些人出去之後毫無作用,河南境內已經不可能有援兵派過來,陳永福固守開封,手上的兵力本來就不多,而且都是步兵,這些人若是出城野戰,有個三長兩短的話,開封就會變成一座空城,那李自成唾手可得,朱仙鎮之戰也就沒有意義了。告急文書隻能是由陳永福和張克儉等人寫好報送朝廷,且不說這一來一往報送就要花費幾天時間,就算是朝廷收到了告急文書,可是援兵從不能從天上掉下來吧,朝廷還要討論,還要調兵,還要集結,才能派往河南境內,算算時間,恐怕汪喬年這裡黃花菜都涼了,要不然就是命令南直隸出兵,可是南直隸現在都快變成青弋軍的實際控製區了,朝廷多次不用青弋軍,汪喬年當然也知道其中關節,說來說去,等於在短時間內是不可能有援軍了,而留給汪喬年的時間不多了。
戰事暫歇,流賊正在調兵遣將,汪喬年也在召集將領們召開短暫的軍事會議,曹文詔氣喘籲籲的進帳,他剛剛領兵衝殺了一陣,為步兵解圍,還沒喘口氣,就被召喚來了。他將帶血的大槍靠在一旁,對眾人拱了拱手。虎大威的頭上包紮著白布,還隱隱滲出血跡,這些天他在一線拎著狼牙棒帶著將士們奮勇拚殺,身上受傷多處,額頭上還挨了一刀,深可見骨,要是再用力一些,恐怕虎大威當場就要交代了,但饒是如此,虎大威這幾天的狀態也非常不好,要不是一腔餘勇支撐著他,他就要倒下了。更可怕的是,他們的給養消耗的也很快,官兵被圍死了,得不到一粒糧食的支援,吃一頓就少一頓,藥品也全部消耗掉了,士兵們現在受傷都得不到醫治,營中的軍醫也沒什麼好辦法,隻能是儘力救治,可是沒有藥,士兵恢複不了,傷重的人基本就是等死,所以這些天官兵的死亡率很高。戰爭朝著非常不利於明軍的方向發展,汪喬年也感到異常被動,可他也沒有好的辦法。
“諸位,薊鎮的騎兵又折了兩三百人,要是這麼發展下去,一仗搭進去兩三百騎兵,恐怕再打幾仗,我麾下兒郎就全完了,這麼打下去可不是辦法啊。”曹文詔緊鎖眉頭道。虎大威臉色有些蒼白,顯然是失血過多了,他反問道:“那曹將軍怎麼想?”曹文詔道:“為今之計,我想,恐怕隻有突圍這一條路了。”虎大威搖搖頭道:“突圍?突圍談何容易?我們就剩下四萬多人,被幾十萬敵軍圍住,外麵層層疊疊都是流賊,請問曹將軍,我們如何突圍?”曹文詔回答道:“突圍方向就是北麵,軍中還有幾隻信鴿,我們將信鴿放出去通知陳總兵,讓他派出少量人馬在北邊接應咱們,我薊鎮的騎兵打頭陣,趁夜突圍,殺出去進入開封。若是我們能和開封守軍會合,還有一戰之力,固守開封等待援兵,開封城牆高大,城內還有很多糧食,也不用擔心沒吃的,能跟流賊消耗很長時間。”
一邊沒有開口的劉超說話了,這些天,河北兵馬損失慘重,他從保定帶來的軍隊死的就剩下幾千人了,他怎麼能不著急,劉超道:“李自成不傻,相反,李自成的指揮造詣非常深,打了這麼多年,想必大家對李自成多多少少都有了解,此人說是奇才也不為過,我們能想到,難道他想不到?我現在可以斷定,北麵一定是對方部署的最強的兵力在防衛,咱們突圍那就是自投羅網,更何況,曹將軍說騎兵打頭陣,這一點我不反對,可是有沒有想過,騎兵打頭陣,後麵的步兵怎麼辦,一旦騎兵打開缺口,步兵的速度能有多快?且不說李自成一定會拚了命封堵,就說他們追擊,我們的步兵估計也是十不存一,這一折騰,我們能出去的不超過一萬人,這點兵力去了開封又能做什麼?這還是理想情況,若是衝不出去,我們死得更快,在這裡固守還能苟延殘喘多日,一旦突圍放棄了堅固的陣地,那就是平原野戰,我倒要問問諸位,你們能有幾分勝算?”
曹文詔道:“那也比等死強?若是北麵不行,那咱們就反其道而行之,從南麵突圍,一直殺奔南直隸,李自成膽子再大,也不敢去南直隸找青弋軍和遼國公的麻煩。進了南直隸咱們就安全了,隻要能在南直隸休養生息一段時間,殺回來也不是不行。南直隸畢竟還有南京六部在,青弋軍又沒造反,不還是我大明的土地?”汪喬年打斷道:“好了,都不要爭了!諸位,我們來的目的是什麼,我們來的最初目的是保衛開封,保衛河南,消滅流賊,可是現在呢,我們的成績如何,河南的土地沒守住,現在我們自己要反過來被流賊消滅了。突圍是個辦法,可是也不能去南直隸,去了南直隸,我們就是戰場逃兵,那朝廷還派我們來河南做什麼?沒了我們,流賊數十萬人圍著開封打,你們覺得陳永福能守多久?”
“督師,可是你現在朝北麵突圍也沒用啊,突出去的概率很小,要是出不去,我們一戰就會全滅。”劉超道。汪喬年搖搖頭,忽然目光堅定看著眾人道:“諸位怕死嗎?”眾人麵麵相覷,忽然抱拳道:“我等都是總兵官,豈是貪生怕死之輩?”汪喬年道:“那好,既然如此,本督以為,目前隻有一條路能走,咱們在這裡頂著,能頂多久就頂多久。給陳永福爭取時間,如果朝廷有援兵,不用管我們了,支援開封就好,陳永福也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征召兵馬,加固城防。我們就用血肉之軀築起第一道防線,為大明拚了。”“這。”眾人搶前一步,汪喬年的意思跟自殺沒什麼區彆,也就是決死作戰,在這裡堅守到最後一刻。劉超道:“我們死了也就死了,可是這下麵還有四萬多將士啊,難道他們也要陪葬?”
汪喬年痛苦地點點頭道:“馬革裹屍是從軍之人的最高榮譽,恐怕我們沒得選了。”“報!流賊,流賊又上來了!”忽然一聲驚呼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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