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數千山東兵馬來到了硃家寨,劉澤清畢竟是總兵,知道兵貴神速的道理,開封城雖然城牆高大,但是外麵圍城的大順軍可不是吃素的,戰鬥力不弱,城內的陳永福不知道能撐住多久,他們必須快點趕到才行。劉澤清可不是真心為了拯救開封,保護百姓的安全,而是為了張克儉他們保證的頭功,如果開封城沒了,劉澤清的救援就失去了意義,自然也沒有什麼頭功不頭功的事情了,所以他必須快些,劉澤清略一思索,全軍出動動靜大不說,速度也提不起來,反正挖開堤壩這種事情,幾千人足矣,劉澤清便點齊了家丁衛隊一千人,加上手下人從各部之中遴選精銳,拚湊了四千人的隊伍急速奔赴硃家寨,這才能在三天時間內到達指定位置。劉澤清到硃家寨的時候,老遠就聽見了震天的喊殺聲,開封城就在河對岸,劉澤清舉起千裡鏡,就能看見開封城外密密麻麻的流賊正在蟻附攻城,炮聲隆隆,一股股黑煙從城頭升起。
一個參將喊道:“大帥,開封的官兵還真是能打,這外圍的流賊一眼望不到頭,怕不是真的有百萬大軍。”劉澤清用千裡鏡敲了敲他的頭盔道:“你他娘的胡說什麼,李自成現在總兵力不過才百萬,打仗哪有不號稱的,我估計,幾十萬人還是有的,而且是精銳,你看這股流賊攻城,很有章法,並且還有火炮的掩護,這說明什麼,說明流賊現在打仗已經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李自成建立了大順政權,搖身一變還成了他娘的正規軍了。要真能淹了這股流賊,咱們得頭功確實不過分。”參將訕笑道:“大帥說的是,大帥說的是。”轉頭又道:“不過大帥,現在有個問題,硃家寨的堤壩分成南北兩個部分,咱們現在在北岸,必須將南岸的堤壩挖開才行,得先渡河。”劉澤清略一思索道:“這個簡單,儀封百戶王奕是本帥原先的部下,你現在立刻派快馬渡河送信給王奕,讓他征集儀封船隻協助咱們渡河,目前儀封段的水流不是很急,咱們人數也不多,如果調動合理,很快就能將咱們送去對岸,開封擋在儀封的前麵,李自成的注意力都在那裡,儀封不過是個小縣城,開封沒了,儀封自然不保,咱們現在就向儀封移動,要快,爭取十二個時辰趕到對岸的位置。”
應該說劉澤清這一步是老謀深算,如果直接在硃家寨北岸架設浮橋,那麼肯定會引起攻城流賊的注意,彆搞到最後來個半渡而擊,自己就功虧一簣了,從儀封渡河,神不知鬼不覺,流賊肯定也想不到區區數千人的小股官兵竟然敢繞後偷襲他們,劉澤清讓所有士兵輕裝簡行,扔掉鎧甲,全軍隻攜帶腰刀等重量較輕的自衛武器,減負下來的重量全部讓位給挖掘工具,這次劉澤清是下了老本了,不僅將曹州的工具征集來了,在給老部下的信中也寫明讓他們在儀封準備工具,什麼好用就準備什麼,他來者不拒。劉澤清敢這麼乾,完全就是在豪賭,他知道,自己區區數千人,就算是全副武裝,真要是碰見了流賊主力,也是個死,既然如此,還不如全力追求速度,殺過去立刻乾活,乾完就跑,輕裝上陣,除非是對方派出騎兵追擊,否則還真不一定追得上他們。數千明軍士兵在劉澤清的指揮下立刻向東,直奔儀封。
“軍門!軍門!流賊今日第十一次進攻,這幾天弟兄們傷亡慘重,要頂不住了。”開封西門城頭,滿臉是血的陳永福顧不得擦去臉上的血跡,正靠在城門樓的牆角休息,李自成讓軍隊進行車輪戰,雖然饑兵們損失慘重,可是也給城頭的官兵造成了不小的殺傷,主要是大順軍的火炮大顯神威,對城頭的官兵不斷進行覆蓋射擊,晝夜不停,就連陳永福自己都被炮彈的破片打傷了額頭,弄得滿臉是血。他已經幾天幾夜沒有合眼了,此刻實在是支撐不住,閉上眼睛睡著了,可親兵的一聲大喊,陳永福條件反射似的一下子又跳了起來,短短半天時間裡,大順軍竟然集結剩下的饑兵發動了十一次衝鋒,要知道,一開始一輪衝鋒官兵還能給他們造成上萬人的傷亡,可是隨著城頭官兵的損失越來越大,張克儉沒辦法,甚至將輔兵之中會些拳腳的,或者有過戰鬥經驗的人全部拉上去湊數,官兵的質量急劇下降,守城的武器消耗的也差不多了,加上下麵的饑兵對付官兵的守城手段已經積累了相當的經驗,現在每一次衝鋒,官兵隻能給他們造成一兩千人的傷亡,再也不複當初的神勇。
此消彼長之下,大順軍越打越起勁,雖然饑兵已經傷亡過半,可剩下的四五萬人還是分作數隊輪番衝擊西門,已經用不著李自成下令,就連老營兵都蠢蠢欲動,不斷有營將過來找李自成請戰,有的人甚至對李自成說如果再不讓他們老營兵上,光靠饑兵就能攻下開封了。人數優勢在古代戰爭中確實是克敵製勝的法寶,四麵圍攻的策略讓城內守軍分身乏術,圍攻其他三門的正兵也不是吃素的,原先是佯攻,打著打著,李來亨和田見秀的好勝心就上來了,看官兵的反擊不強,他們往前線調動的部隊越來越多,甚至真正打起了主攻,搞得其他幾門壓力都非常大,也不敢分兵去支援陳永福,陳永福隻能依靠手頭的萬把人和一萬輔兵硬挺。打到這個份上,已經是人困馬乏,流賊的老營兵還沒上呢,如果李自成繼續保持這樣高強度的攻擊,恐怕失守就在這一兩天了。
“他娘的,這些狗賊,是要耗死咱們啊。扶我起來!”陳永福命令道,左右兩名親兵看了看,隊正上前一步勸道:“軍門,你受傷了,休息一下吧,我們去前麵頂著,城頭還有數千兄弟,他們沒那麼容易攻上來。”陳永福怒道:“老子說話你聽不見嗎?扶我起來,我要去前線。”親兵拗不過陳永福,隻能將他扶起,眾人一起趕去城頭布防,又是一場惡戰,官兵鼓起餘勇勉強擊退了流賊的進攻,饑兵潮水般退下,重新整隊,一般這種攻擊間隔不過小半個時辰的時間,李自成也知道饑兵的體力有限,所以讓他們喘口氣,看看開封城支持不了多久,李自成也不藏著掖著,將糧食都拿了出來,讓饑兵一天能吃兩頓乾的,這已經趕上了正兵的待遇,饑兵們更是歡呼著要為聖上效死。城頭的官兵士氣更加低落,幾乎是人人帶傷,陳永福裹著紗布,在城頭巡視,勉勵手下的士兵們,他一路走過去,拍拍士兵的肩膀,點點頭,嘴裡卻說不出半句安慰的話語來,弟兄們跟著自己受苦了,開封城已經變成絕境,如果外圍不能取得突破的話,他們就要頂不住了。
“周王殿下到!”正當陳永福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忽然一聲王府總管尖利的聲音傳來,竟然是周王來巡城了,周王在河南這群王爺當中算是一股清流,跟其他王爺們不一樣,周王雖然也是養尊處優,但是絕不是個廢物,相反,一直憂國憂民,自從李自成攻入河南,周王便不斷召集張克儉等人議事,雖然王爺不能乾政,可是張克儉他們明白,周王這是在擔心開封城的安危,所以也願意將掌握的信息跟周王分享。近日流賊的攻擊勢頭越來越凶猛,城內當然有人將這些事情都報告給了周王,周王更是憂心忡忡,今天他不顧年邁,不顧危險,一定要登上城頭慰問將士們。
陳永福立刻上前迎接道:“周王殿下,城頭危險,流賊就要進行下一波攻擊,炮彈不長眼,周王殿下請立刻回府,這裡就交給我們了。”周王扔掉拐杖,對陳永福道:“陳總兵,本王還沒到那個地步,身子骨硬朗的很,我是朱家子孫,有龍族血脈,炮彈傷不到我,將士們守城辛苦,本王應當來看望。”說罷,也不顧陳永福的阻攔,在幾個太監的攙扶下,走上了階梯,登上了城樓,聞詢趕來的張克儉和吳士講等人也是攔不住他,隻能跟在後麵,陳永福立刻吩咐自己的衛隊攜帶盾牌,護衛在周王身邊,要是周王有個三長兩短,陳永福萬死難辭其咎。周王走上城牆,看見所有的士兵幾乎都包紮著白布,白布上還有隱隱的血跡,周王不禁老淚縱橫,“將士們辛苦了,將士們辛苦了啊,本王代表朝廷,代表陛下謝過將士們了。”沒有人答話,大家都靜靜看著周王,連日作戰,死傷無數,城頭上布滿了還未來得及收拾的屍體,士兵們的表情中充滿著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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