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不能理解劉毅所說的話,劉毅也是非常淡定的表情,不理解就對了,若是這些人瞬間就能理解,劉毅就要懷疑這些人裡麵有沒有跟自己一樣的穿越者了。也難怪,不管是明朝還是清朝,其實都是封建社會,封建社會的秩序被打破要從中山先生的辛亥革命開始算,就這樣還鬨出了袁世凱複辟這種醜聞,所以要改變一個人的思維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更不要說他們一直生活在大明,世受皇恩的理念已經深入人心,他們不能想象一個沒有皇帝的社會是什麼樣子,那不是亂了套了嗎?
劉毅等了一會,等到眾人的情緒平複了一些,這才說道:“本督知道,本督現在的這些言論,諸位很可能接受不了,或者說想不明白其中的奧義,但是本督想問大家的是,就按照本督說的目標,你們其中有沒有人想跟本督一起做這樣的事情。”如果說前麵的話是鋪墊,那麼現在的問題就是直擊靈魂的拷問,如果以拯救天下蒼生為己任,有多少人能站出來為這個目標努力奮鬥,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劉毅環視了一圈,秦良玉長歎了一聲,緩緩起身道:“大都督,若事情真的全都如你所說,老身也是半截身子埋進黃土的人了,老身願意舍得一身剮,完成這個目標。”“老太君。”沐天波等人起身道。秦良玉一擺手,攔住了他們的話頭,然後緩緩道:“老身活了這麼大歲數,什麼人間慘景都見到過,餓殍遍野、易子而食的事情我見多了,百姓困苦的場景在我腦海中永不磨滅,就拿我們西南的百姓來說吧,大家都是久在西南,這裡的百姓生活是什麼情況,諸位應該都很清楚,以白杆兵舉例,我隨便叫幾個士兵進來,你們聽聽他們怎麼說。”
秦良玉一招手,門外立刻進來了幾個親兵,都是典型的土司兵打扮,應該是秦良玉在寨子中招募的親信衛士,“來,小虎,你說說你家原先的情況。”秦良玉指了指一個年輕的衛士道。那個叫小虎的衛士上前一步道:“各位大人,小人原先是播州人士,楊應龍叛亂,死難鄉親甚眾,祖父祖母都在叛亂中身亡,父親和兄弟姐妹們一路逃難,聽父親說,本來他有三個弟弟兩個妹妹,結果全部在逃難的路上餓死病死,到達重慶府就剩下他一個人了,在重慶府遇見了母親才生下我和一眾兄弟姐妹,就這樣,我們才算是在重慶府安頓了下來,但是父親的財物在逃難的路上全部遺失,到了重慶府也是一窮二白,我的兄弟姐妹一共七人,結果天天是吃不飽穿不暖,兩個姐姐餓死了,兩個弟弟也病死了,現在我們家就剩我一個男丁和兩個妹妹,父親母親也在幾年前病死了,是老太君路過我們村子,見我可憐,將我招募進了軍隊,我才有軍餉可以拿,才能養活兩個妹妹,可是現在流賊攻占了我們重慶府,不知道我那兩個妹妹的生死,我是真想打回去啊,小人自認為沒有做錯什麼,可是命運為什麼對我們家這麼不公平,很多達官貴人在家裡夜夜笙歌喝酒吃肉,可是外麵呢,就是想活下來都很艱難,若不是在軍隊之中得到老太君照顧,恐怕我也是個死人了。”
小虎一邊說一邊抹眼淚,秦良玉自己為什麼能得到眾人的愛戴,那是因為她和士兵們同甘共苦,從來不驕奢淫逸,打仗的時候,士兵們住什麼帳篷,她就住什麼帳篷,士兵跟平日裡吃什麼,她就吃什麼,可是這畢竟是特例,能有多少軍閥做到秦良玉這個樣子。另一個叫小龍的親兵也站出來道:“我是陝西人,自從流賊作亂之後,家裡人死的死逃的逃,就剩下我和母親相依為命,我們是從陝西一路要飯到了四川的,要不是白杆兵搭救,我早就已經餓死在街道邊,被野狗吃的屍骨無存了。本來以為到了重慶能過好日子了,可是流賊竟然陰魂不散又打進了四川,我娘也死了,雖然不是流賊殺死的,可也是因為流賊作亂活活餓死的,我現在沒有什麼彆的想法,就是想殺回去跟流賊拚命。”秦良玉指了指他道:“小龍因為會騎馬,馬術不錯,才做了老身的親兵,這孩子天天嚷嚷著要上陣殺敵,要不是老身攔著,他早就去跟流賊拚命了,老身軍中的將士,幾乎全部是苦出身,很多人是沒了生活的出路才投奔軍隊,有道是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如果能有活路,誰又願意在戰場上廝殺?若是大家都能安居樂業,那將是多好的事情啊。”
一番話說的眾人都低下了頭,這又不是白杆兵一家的事情,沐王府的雲南兵很多也是這樣的情況,雖然這樣說,但是從另一個角度看,這反而還算是給了將士們一個活路,最起碼當兵吃糧還能有軍餉,可是當不了兵的人呢?老弱婦孺又該怎麼辦呢?普通的老百姓又該怎麼辦呢?他們不僅僅是平日裡活不下去,遇到了戰爭,還隻能引頸受戮。這個問題根本就無解,必須像劉毅說的那樣,天下大同,沒有戰爭沒有人禍,有了天災大家一起應對,才能讓大家過上好日子。可是這些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比登天還難,古往今來還沒有一個人能做到這一點。現在劉毅要做這樣的事情,在大家看來可不就是天方夜譚。
劉毅點點頭道:“老太君和這些士兵們說的話,大家都聽見了吧。希望大家自己好好想一想。”他揮了揮手,示意會議暫時結束,然後對秦良玉和沐天波道:“請老太君和小公爺留下。”秦良玉和沐天波對視一眼,他們知道這是劉毅要跟他們商談絕密的內容了,或者說這是在給他們兩人交底,秦良玉就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劉毅親自前來,這是為什麼,為的是能有一個人可以跟秦良玉或者沐天波對話,在新軍的陣營中,如果僅僅是派出軍事主官來顯然不能跟秦良玉和沐天波對話,但是劉毅親自前來,性質完全不一樣了,甚至比成康來的效果還要好得多。
等到眾人走後,沐天波直接抱拳道:“大都督,有什麼話就請您直說吧。”劉毅看了看秦良玉,秦良玉也點了點頭,表示認可沐天波的意見。劉毅道:“好,那我就不瞞兩位了,說實在話,新軍在乾的事情很多人理解不了,很多文官武將在加入中軍都督府之前也不明白我們的政治理念究竟是什麼,你們先看看這個。”說罷,從懷中拿出了一份文件,赫然是三權綱領,這是一份係統性闡述新軍施政綱領的文件,也是成康整理出來的,兩人對著文件細細閱讀,臉上的表情從平淡到驚訝直至最後的渾身顫抖,裡麵的每一個字都在震撼他們的心靈,他們不理解,這是一份怎樣的綱領,怎麼會有人為了這樣樸素簡單的目標拋頭顱灑熱血?劉毅道:“本督知道,二位一開始都誤會了本督的意思,以為本督有不臣之心,說實在話,朝廷也是這麼理解的,因為本督做的事情跟他們格格不入,既然這樣,那就必須推翻舊秩序建立新秩序,這勢必會觸動許多人的利益,所以這些人往我劉毅頭上扣什麼帽子都不奇怪。我也不在乎,三權綱領的意思很明確了,日後天下可能不會再有皇帝。”
震驚,十足的震驚,沐天波和秦良玉想象不到一個沒有皇帝的天下是什麼樣子,秦良玉小心翼翼問道:“沒有皇帝,誰來治理國家?沒有正統,不是誰都能當皇帝?那還不天下大亂了?”劉毅解釋道:“老太君可曾聽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話。”秦良玉點點頭道:“不錯,民眾是水,朝廷是船,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這可是孟子的話。”劉毅道:“不錯,看來老太君也是知書達理之人,三權綱領說的很清楚,民安民智民富,說白了都是以民為先,那麼我們要明確一個概念,這天下不是一個人的天下,也不是誰當皇帝這天下就是他的,而是全體民眾的天下,走什麼道路,怎麼走,朝廷如何產生,官員如何產生,首輔次輔如何而來,皇帝不過是個代號,用執政者來形容也可以,或者說是最高領袖,這些人的產生歸根結底都來自於民眾,民眾才是天下的主人。”
“民眾才是天下的主人?”秦良玉和沐天波異口同聲反問道。沐天波不解道:“這不可能,古往今來雖然說是這麼說,可是民眾何時能當家做主,難道誰做皇帝是普通老百姓說了算嗎,簡直笑話。”“不,恰恰相反,古往今來,誰做皇帝還真的就是民眾說了算。”劉毅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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