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在宮內摔杯砸碗的樣子城外的李自成自然是看不見,不過他也知道,崇禎肯定聽見了他麾下百萬大軍震天的呐喊聲,想必崇禎小兒此刻正躲在宮內瑟瑟發抖吧。我呸!這樣的皇帝成得了什麼事情,他李自成走到今天的位置,哪一步不是真刀真槍拚出來的,難道說躲在高深的紫禁城內,對著地圖寫寫畫畫就能謀劃天下大事了?簡直是笑話!李自成放下千裡鏡,對左右的牛金星和宋獻策道:“要朕說,這天下就該是大順的,明朝,應該到了壽終正寢的時候了,這最後一擊,就交給咱們來完成吧。”說罷,他深吸了一口氣,起兵十數年來的夢想,自己忍受了十幾年的苦難,今天就要結束了,不久的將來,他將開辟一個全新的大一統王朝。李自成鏗的一聲抽出了腰間的寶劍,這是他為自己打造的大順天子劍,除了劍身之外,劍鞘劍柄都鍍了金,特彆是劍柄的頂端還鑲嵌了一顆從唐王府搜羅來的紅寶石。
李自成將寶劍斜指天空,大吼一聲道:“全軍聽令,按計劃出擊,拿下京師,共享富貴!”“殺!殺!殺!”咚咚咚,震耳欲聾的戰鼓聲響起,一百多萬士兵瘋狂的呐喊起來,按照原定計劃,他們開始了攻擊,先打第一陣的是劉宗敏的軍隊,主要是全軍的火器部隊都集中在劉宗敏的手裡,所以理應由火炮部隊率先發動炮戰,轟轟轟,早就在城下布防的火炮開始怒吼,不過這些火炮的目標不是城頭,在這個距離上他們還打不到城頭,如果繼續往前推進,容易被城頭的官兵打一個先手,劉宗敏的炮兵目前的作用是清除城下的障礙。打了這麼多次仗,李自成也學精了,每次官兵都會在城池的外麵設置許多障礙物和陷阱,導致大順軍第一波衝鋒的部隊往往要承受巨大傷亡,所以這一次,京師肯定也不例外,不僅如此,作為大明帝國的核心,這裡的防備隻怕是更加完善,障礙物和陷阱多如牛毛。乾脆,也不用人命往上填了,饑兵留著還有用,直接用火炮開路不是更加省事,打到這個份上也不用節省炮彈了,拿下京師,想要什麼沒有。
大順軍是第一次打這麼闊氣的仗,就連城頭的李國楨等人也被流賊炮陣的氣勢所震懾,他們何曾想過,李自成也能帶出一支規模如此龐大的炮兵來,隻見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的數百門火炮接連怒吼,實心彈開花彈葡萄彈一顆接著一顆在城外爆炸,將官兵布置的拒馬、石墩等障礙物炸得粉碎,同時連帶著讓許多陷阱直接塌陷,將陷阱的位置給暴露了出來。原本準備好的鐵蒺藜也被炸得四散,就連一些放置了猛火油的陷阱火溝也被開花彈直接引燃,還沒敵人上來,就自顧自的熊熊燃燒了起來。李自成在千裡鏡中看的是眉開眼笑,果然官兵弄來弄去就是這三板斧,要不是自己今天有所準備,就要著了官兵的道了。每一個官軍設置的障礙被摧毀,下麵的大順軍士兵就爆發出一陣歡呼。劉宗敏麾下十萬饑兵是躍躍欲試,他們是打頭陣的力量,這倒沒什麼太大講究,按照官職來排序,也應該是田見秀和劉宗敏的人先上,既然火炮部隊已經開始發威,這個搶先攻擊的名額不給劉宗敏也說不過去,反正李自成也沒指望光靠劉宗敏麾下的饑兵就能拿下城頭。
“第一到第十營,填河!”劉宗敏戰刀一揮,借著炮火的掩護,麾下十萬饑兵猛然分裂開來,最前方的五萬饑兵嚎叫著衝上去,每個人的肩膀上都扛著沙袋,不分男女老幼,皆是嗷嗷叫著往前衝,他們的目標是填平護城河。京師的護城河自從朱棣定都之後便存在了,隻不過隨著北邊成平日久,土木堡之變後便漸漸廢棄,直到崇禎元年皇太極帶領大軍入關,打的明軍措手不及,事後,重修護城河的事情才被重新提起,後來,用了幾年時間,將京師外圍的護城河整修引水,才形成了現在模樣,京師的護城河比李自成見過的任何一個護城河都要寬闊,寬度達到了二三十步,光是填平這條河,就要花費大量的人力,更何況還要暴露在明軍的火炮之下。可是為了勝利,李自成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殺呀!”五萬饑兵就像是蟻群一般向前湧動著,他們每個人的口中都是謔謔有聲,發出一些沙啞的嘶吼,在群體作用的帶動之下,他們就像是沒有感情的機器一般,隻知道往前衝,仿佛隻要衝上去就能獲得解脫一般。城頭傳來一聲大喊:“流賊上來了!”李國楨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連忙大吼道:“打!給老子狠狠打!不許他們填河!”河麵上的吊橋已經被拉起,原先有的橋梁也被明軍全部破壞,敵軍要想碰到城牆,就必須先拿下護城河這一道關。好在方才大順軍的炮火打擊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基本上將填河部隊路上的障礙給掃平了,使得五萬饑兵信心大增。轟轟轟,當這些人進入到城頭火炮的射程內的時候,官兵的炮火終於如期而至。
轟,一發大將軍炮的炮彈打著旋一頭栽進了五萬饑兵的人群當中,饑兵並沒有什麼軍陣講究,打仗也是一窩蜂亂哄哄的往前衝,隻不過因為軍中男女老幼混雜,很多都是被裹挾的饑民,所以往往什麼人都有,那些青壯一些的肯定跑的快一些,年老年幼的肯定就慢一些,很快就能拉開差距,所以首先遭到炮火覆蓋的,反而是隊伍中的青壯。說是青壯,也是一個個骨瘦如柴,麵黃肌瘦的,為了一頓飽飯,他們連命都可以不要。一個衝在最前麵的饑兵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碩大的實心彈直接將他的頭顱打沒了,大將軍炮是遠程重炮,彆說是普通人類,就算是雲南的大象來了,也是一炮帶走,炮彈威力不減,觸及人體之後發生轉向,在人群之中亂竄,將一長串的饑兵打成了兩截,鮮血四處飛濺,殘肢斷臂被高高拋向天空,零碎撒的滿地都是,紅白之物黃白之物讓人分不清那些究竟是什麼。死了的到也算是解脫了,最慘的就是那些一時不死的,人體大部分重要器官都集中在上半身,有的人雙腿被掃斷,雖然血如泉湧,可是一時不死,隻能跟蛆蟲一樣在地上蠕動哀嚎,伸出手來想讓邊上的人拉他一把,可是彆人尚且自顧不暇,又有誰有空管他們這些傷兵呢?
炮彈餘勢不減,又帶走了幾條小腿,這才緩緩停了下來,可這樣的場景不是隻發生一次,而是重複不斷地同時發生在饑兵陣營各處,城頭也是一百多門火炮轟鳴,跟其他地方不一樣,這裡畢竟是京師,城頭的火炮不僅數量夠,質量也還不錯,軍械局就在城內,還有湯若望等一乾西洋傳教士在軍械局幫工,所以平日裡對火炮的維護也算得上是馬馬虎虎,最起碼保證打起仗來可以打響。還沒衝到護城河邊,饑兵就有一兩千人被炮彈打死打傷,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傷亡將會越來越大。
一個老人拄著拐杖,非常吃力的背著一個沙袋,吊在大部隊的末尾。他不過是河南一個普通農民,都過了六旬,在農村,這不僅是高壽,而且也是安享晚年的年紀了,可是沒想到,大順軍打了過來,自己的家園被黃河水淹沒,自己和僅剩的家人們也稀裡糊塗成為了百萬大軍的一員,一路行軍過來,大兒子在河南被黃河決堤淹死了,就剩下小兒子一家跟他一起北上,路上兒媳婦餓死了,小孫子不過才七八歲也跟著大人們往北走,小兒子有一天實在太餓,在路邊不知道吃了什麼植物的根莖,食物中毒了,若是放在平常光景,可能還有的救,可是在饑兵大營,缺衣少食,更不要說藥品,連個赤腳醫生都沒有,老頭是眼睜睜看著小兒子毒發身亡的。最後沒辦法,到了京師城下,就剩下祖孫二人了,現在還要被充作填壕先鋒。他們二人一個老人一個小孩,腿腳自然是不便,便落在了隊伍後麵。眼看著前麵殘肢斷臂飛向天空,官兵的炮子就跟索命符一般收割人命,老漢不禁護住孫子道:“躲在我後麵。”孫子一路上也是聽話,連忙縮到了爺爺的後麵,可是他們哪裡知道,區區血肉之軀,又怎麼可能跟鋼鐵火藥對抗。就在二人還在往前挪動的時候,轟的一聲,一發不知道從哪個方向打過來的開花彈在二人的身邊爆炸了,一陣巨響加上硝煙過後,地上留下了一個單坑,還有一支不知道斷成了多少截的拐杖,唯獨祖孫二人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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