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的腿！我的腿！”“兄弟，求你，給我一刀，來個痛快的，我受不了了！”“還有沒有水了，水，我要水！”城外，兩軍展開瘋狂的炮戰，護城河邊屍堆成山，城內守軍的情況也不樂觀，大順軍的火炮也不是吃素的，多輪反擊下來，城頭守軍也是死傷慘重，傷兵靠在矮牆上捂著傷口翻滾哀嚎，有的人求彆人救命，有的人因為太疼，受不了，請求身邊戰友給他個痛快。明軍的軍醫體係並沒有建成，倒不是說軍中沒有醫師，醫師自然是有，不過基本上是本身供職於軍中的郎中和城內臨時征集的郎中的混合編隊，人數也不多，平日裡看病問藥還行，戰場急救知識受限於時代，他們掌握的很有限。也不能怪他們，就算是後世，在解放戰爭和抗美援朝戰爭中，我軍的傷員也很難得到及時準確的救治，更不要說末世的大明。“快快快，抬下去救治！”李國楨一腳深一腳淺的在血水裡巡視城防，戰鬥並沒有結束，耳邊還是炮聲隆隆，李國楨一邊鼓舞士氣，一邊查看傷兵的情況。
越看，李國楨心裡越涼，敵軍的炮兵頗有章法，打出來的效果並不比自己的人差，這說明什麼，炮兵這玩意並不是什麼人上去就立馬能操作的，這是個技術兵種，沒有經過一段時間的正規訓練根本不可能成型，李自成能弄來這麼多火炮和炮兵，顯然都是現成的，這隻能說有大量的明軍炮兵投降了李自成，然後被李自成編隊拉到了城下，他們這些人毫無忠君愛國的觀念，直接就將炮口對準了昔日的同袍。李國楨咬了咬牙，“這群混蛋，反賊！”正要再罵兩句，身邊兩個親兵一擁而上將其撲倒，大喊道：“大人小心！”轟隆一聲，一發實心彈直接打中了剛才李國楨站立位置處的垛口，將馬頭牆削去了半個，碎石把旁邊數名士兵放倒，他們捂著臉倒在地上慘叫著。
城外殺聲震天，城內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老百姓已經全部躲進家裡了，城內的防務由楊嗣昌統籌，陳新甲在一線指揮，他帶著數百兵丁在城內到處巡視，檢查各處防務。大街上能聽見哢嚓哢嚓的整齊腳步聲，那是城內的兵丁在巡邏。陳新甲此刻就在城門大街上，一個個擔架從他身邊跑過，傷兵的臨時救助場所就設置在大街上，陳新甲將城內醫館的郎中們集中起來，然後分組分配任務，城頭的傷兵隻要還有的救的就運下來，集中到大街上統一救治，陳新甲望著這些傷兵的慘狀，不禁心臟狂跳，城頭恐怕更讓人不忍直視。
“殺呀！”田見秀的五萬人如期而至，如果按照一般套路，這時候前麵五萬人剩下的殘部應該可以撤回去了，因為他們已經將手中的沙袋給扔進護城河了，可是田見秀的五萬人一上來，直接將他們的退路封死了，他們現在想轉身回去都不行。領頭的幾個營將大聲叫道：“田將軍有令，你們轉身回去，把死人手上的沙袋拿起來扔下護城河，把你們整個軍團沒完成的任務完成了才能走，現在脫離戰場者，格殺勿論。”誰能想到田見秀竟然用了這麼一招，這一下可是將前麵填河的饑兵給弄蒙了，還要回去吃官兵的炮子？他們是一百個不願意，可是田見秀的人更加凶神惡煞，也不廢話，幾個營將直接拔刀，將來不及轉身的幾名饑兵一刀砍死，殺雞儆猴。人命總算讓士兵們清醒過來，殺回去雖然要吃官兵的炮子，可是炮子準確度不夠，自己運氣好的話不一定能被打中，但是後麵這些人可就不一樣了。
一個人成為饑兵時間長了，他就不再是一個人，或者說已經喪失了人性，恢複了動物性，變得殘忍，他們可不會憐憫前麵的饑兵，誰不是苦命人，自己要是活不了，誰都彆想活，他們對自己人下手更不留情，這事要是反過來，換成自己沒準也一樣。眾人隻能掉頭回去，發發狠，撿起地上遺失的沙袋，繼續返回去填河。李自成點點頭，這一幕他當然從千裡鏡中看見了，看來他對田見秀的表現很滿意，不錯，仗就是要這樣打，饑兵的戰鬥力本來就已經很差了，如果再沒有點發狠的勁頭，那跟廢物有什麼區彆。唯一不爽的就是劉宗敏，這五萬饑兵畢竟是歸他指揮的，現在他的第二波還沒上去，田見秀卻分出五萬人馬橫插一杠子，換誰都不爽。當然，劉宗敏對前麵損失的饑兵沒有一點憐憫，反正都是聖上配屬給自己作戰的，死光了再找聖上要就是。
隨著時間的推移，雙方的火炮因為高強度的使用，都需要散熱，戰場上獲得了片刻的寧靜，這對攻城的大順軍來說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他們再也不用頂著官兵的火炮冒死填河了，可是城頭的官兵包括李國楨在內卻麵如死灰，本以為短短時間死傷數萬人李自成會退縮，誰能想到他們越打越來勁，現在更是大規模壓上，自己手中的一窩蜂也打完了，弓箭手不斷拉弓放箭也需要休息，否則連弓都拉不開了，火銃的射程又打不到護城河對岸。他們隻能眼睜睜看著大順軍將屍體和沙袋一起推入河中，果然，不一會，已經被染成血紅色的護城河漸漸被沙袋和屍體填滿，河水溢出，打濕了兩岸的土地。大順軍在付出了少說三萬多人陣亡的代價之後，總算是解決掉了護城河這個大麻煩。
李國楨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寄予厚望的護城河一個上午就被敵人拿下了，本以為能圍繞護城河大做文章，可是誰能想到才乾掉了對方幾萬人，還都是饑兵，李自成彆說是傷筋動骨，連皮毛都沒傷著。牛金星笑著拱手對李自成道：“恭喜聖上，賀喜聖上，護城河已經被突破了。”李自成點點頭，立刻下令道：“換人！填河的饑兵換下來，再調十萬饑兵架雲梯攻城，將我們的箭塔豎起來，推上去，掩護攻城！”呼啦呼啦，掌旗兵手中的令旗變化成各種形狀，大順軍又分裂出十萬人的饑兵，像黑色的浪潮一樣，直撲城牆，他們扛著各式各樣的攻城器械，瘋狂呐喊著奔跑著。“一二三！一二三！”中軍大陣之中，數千名正兵分作數隊，整齊劃一喊著口號，拉拽著繩索，繩索的另一頭，是一個平躺著的龐然大物，它被慢慢直立了起來，竟然是李自成連夜打造的用硬木製作的箭塔。
隻能說是人多力量大，李自成到達京師之後，就集中兵力在京師外圍砍伐樹木，征集全營地的工匠瘋狂趕製箭塔，這種箭塔其實就是個帶輪子的木質塔樓，高度和京師城牆差不多，外側是硬木搭建，並且蒙上生牛皮，澆上水防火，有條件的釘上一些鐵皮，加強防禦能力，裡麵則是一個樓梯，可以讓士兵順著樓梯向上攀登，箭塔跟歐洲中世紀攻城的塔樓差不多，也是上下兩層，上層小一些，有一個木質平台，可以容納三四十個弓箭手，肚子裡麵還有個簡易吊橋，當箭塔接近城牆的時候，吊橋就放下來，直接搭在城頭，下麵的士兵就可以順著箭塔肚子裡的樓梯踏上吊橋，以吊橋為跳板殺入城內，這能很好掩護正在登城的士兵，至少金汁灰瓶之類的武器對於箭塔是失效了。
五個黑乎乎的巨型影子一下子豎立起來，可把城頭的士兵嚇了一跳，他們誰都沒料到李自成還有能耐把箭塔給造出來，這玩意看起來原始，實際上很好用，除非是重炮直接命中，否則一般中小型火炮對它幾乎沒有什麼傷害，若是讓這玩意靠上來，可就麻煩了。李國楨起身吩咐道：“散熱結束之後，所有重炮給我集火轟他娘的！”炮兵們異口同聲答應道：“得令！”
“殺！”城下，黑壓壓的人群抬著雲梯湧過來了，城頭防禦戰再次開始，這一次，神機營的火銃部隊加入了戰鬥，他們是從城內換防上來的，李國楨也不傻，三大營的軍隊要輪番上陣，方才是五軍營的步兵打主場，神機營的火銃隊因為敵軍還沒有接近的緣故，發揮不了作用，現在敵軍靠近城牆，是神機營發揮作用的時候了，李國楨幾乎是不假思索，讓神機營全部上陣。而他的手上實際上還有一支奇兵，那就是京師三千營，三千營顧名思義，原先是由三千名蒙古騎兵作為班底組建的輕騎兵部隊，也是拱衛京師三大營的其中之一，是大明的一支重要防禦力量，在嘉靖年間甚至傳言一度擴充到了七萬人。隨著大明財政體係的崩潰，三千營的力量也在不斷縮減，現在，京師城內大約還有八千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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