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衫嘴角勾起：“差不多，但還差一點。”
葉半閒道：“你擔心薑家勢力？”
顧青衫點點頭：“的確是個問題，薑家坐鎮千裡龍門，實打實一方霸主，背後還有夏國這個龐然大物，除非神不知鬼不覺乾掉薑斬，否則麻煩很大。”
“神不知鬼不覺？你以為你是江凡？就算是他，如今殺高漸的事兒也快瞞不住，我倒是認為，你乾脆出手，弄死他之後躲在太華不出來，薑家再龐然大物，還敢闖太華麼？”
顧青衫搖頭苦笑：“沒那麼簡單，若如此，就給了那些激進派借口和機會，不但我這入世行走恐怕保不住，還會麵對更大凶險。”
葉半閒沉思一下：“那麼你打算如何？”
顧青衫琢磨許久：“你剛才提到江凡……倒是讓我心裡那個想法越來越清晰了。”
“借刀殺人？誰的刀，能比得上薑斬這把天下第一刀？”
“不，不，現在就殺薑斬難度太大，後果也太嚴重，我打算先磨他，反正我有的是時間，而他，卻急得很。”
“磨？”葉半閒道：“消磨薑斬可不太容易。”
“當然不容易，不過隻要拖住薑斬，很多事就可以繼續進行，也能打壓激進派。至於辦法麼……”
他一雙賊眼瞄向天門峽方向：“妹夫還是給鋪了點暗手的。”
葉半閒神色微動：“利用那三萬大軍？”
顧青衫打個響指：“好東西啊，當然得用，有護龍軍這個魚餌，薑斬就必然坐不住，但有三萬大軍在這坐鎮，薑斬又不敢大規模行動。我就可以借用彆的力量來不停打擊薑家，也好給旁人看看得罪我的下場。”
“還有什麼可以借？”葉半閒也有點驚訝。
“嗬嗬，本公子自有妙計。不過要先觀察段時間，看看這薑斬對天門峽的事如何反應。”
葉半閒沉思道：“此地畢竟位於夏國境內，儘管有皇庭名義上的詔書，但夏王一旦發狠……”
“哈哈？那可就熱鬨了，我那妹夫等著呢，你放心，夏王不會挑選這種時候發狠，況且……夏老嫗可不是個心思單純之人，他要借薑家勢力，卻不想被薑家掌控，有些事，他可未必如何……”
葉半閒皺皺眉：“你們可真是一個比一個能算計。不管你怎麼想，都得快點，下個月初，我怎麼都要回去。”
顧青衫愣了下，“我娘的事兒？”
葉半閒哼了聲：“說到底也不能不管，至少要給她探探那兩個家夥的底。”
顧青衫有點迷惑：“也對，說起來，我現在也想不通，我爹那老家夥為啥非要幫江凡，如今還弄了個丐幫，奇哉怪也。”
葉半閒沉思片刻：“江凡如今新任鎮國隱相，其中顯然是姬宗熠在推動，是否說明他在與太子合作，而你那老子實際上是大周死忠，他本質上在聽太子之命幫襯江凡？”
顧青衫想了一會兒，卻沒有特彆肯定：“挺有道理的，但我總覺得，有些更深層的東西。”
他說著，手裡拎起江凡的破鞋，嘴裡嘀咕：“為什麼太子幫他……為什麼隻有他能得龍脈秘寶……為什麼他能執掌打神鞭……”
葉半閒看著他微眯的眼睛，隱隱覺得這小子在猜測些什麼，而且也有了一定頭緒，但他卻沒問，也沒打擾正在出神的顧青衫，反而看向江沉舟。
“你的劍道進展很驚人，可以與我比肩矣，但比薑斬還差一些，我走之後，青衫交給你了。”
江沉舟結束閉目打坐，看了顧青衫一眼：“薑斬想從我手中殺他，也不容易。”
葉半閒滿眼讚賞：“爾有天下第一劍之姿，給你十年，薑斬可殺。”
江沉舟卻微微搖搖頭：“殺薑斬，不需要十年，但天下第一劍，十年不夠。”
葉半閒緩緩道：“五國域內獨修劍道者，最強幾人，一為聖尊，二為甲子，三為陸睚，四為淩雲，五為老瘋子，六為楊八尺，七為乙醜。你、我與那聞人風流可並稱第八。但陸睚不知所蹤，老瘋子魔怔，楊八尺道衰，我與聞人皆年長，你如此年輕卻已經窺探道境，最有希望。”
江沉舟緩緩道：“然入道卻未必，一步不入，相隔百年，八尺師兄不正是如此。”
葉半閒點頭：“八尺劍，距道惟有一尺，但一尺也好，一寸也罷，不入終歸不入，你年紀輕輕，能看到這些已經很不錯，更難得心思沉穩，不驕不躁，依我看，十年必入道。隻是不知，屆時你這把劍鞘中已經海藏了多少把劍。”
江沉舟目光平靜：“劍隻有一個字，劍道我想終將歸一，刻舟求劍，名為刻舟，實欲銘刻天下萬劍於心海之舟，以渡劍道汪洋，終，萬劍歸宗。”
“好氣魄！”葉半閒目光明亮，“就憑你這氣魄，老夫信你可問鼎劍道至尊，我這一生走到此或已路儘，倒不如讓你好好看看老夫的劍道，若有些許所悟，也算成就過萬劍歸宗。”
說話間，他竟然從懷中扯出一塊獸皮拋給對方：“拿著，這是我的道，我葉半閒，六歲學劍，八十歲方悟我道在何方，某家的道，僅在一個字——快，所謂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而空間距離，則是快最大的阻礙，所以，我的道，便是無距！隻可惜，前半生走錯路，縱然有所悟，隻怕也難以大道通天，留給你做參考吧。”
這可是一個武道至強者畢生感悟，就這樣被葉半閒毫不在意的送了人，江沉舟神色微動：“前輩……”
葉半閒笑道：“拿著吧，我雖然不行，但這道應該很牛的，將來看到合適的人也可以幫我傳下去，若有人走通，也算了卻我一樁心願。”
江沉舟沉思片刻，終於起身拱手：“謝過前輩。”
葉半閒灑脫一笑：“好好修，我看好你的萬劍歸宗。”
江沉舟卻看向顧青衫：“他，卻要萬道歸宗。”
眼神迷離不知道正在瞎琢磨啥的顧青衫聞言一怔：“啊，不，不，萬道歸宗太大了，做不到，我隻想求個萬道融一，煉世間千百絕學之精義融於我道。”
葉半閒微微蹙眉：“聽著，好像差不多。”
“不一樣的，”顧青衫笑道：“我的道，應該是文以載道，人間煌煌萬年史，終歸以文書寫，發明創造也好，武道修煉也好，詩詞華章也罷，萬千所有，終歸以文字記載並傳承，既然文字能承載一切，我便希望有朝一日，能將所感所悟的一切，融入我的文道之中，筆起驚風雨，筆落化有神，一筆承前，一書啟後，為人間記文明。我還說不清楚，但大概就這個意思，嗬嗬……”
葉半閒悚然動容，剛才江沉舟所求之道已經讓他驚為天人，而顧青衫則更讓他心神巨震。
不是說顧青衫的道更高，而是他對自己看得更清，不求絕頂，但求歸一，化萬道於文，傳承於世。
這似乎……他凝視著顧青衫那明亮的眼睛……似乎看到了文皇。
葉半閒心緒波動若海，文皇，您那消散近千年的傳承，難道真的要在相隔無儘歲月後，在您這位後世血脈身上，重新歸一，大放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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