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善捧著滾燙的臉頰,看著他從木箱子裡抱出一個做工精細的木帆船。
彆看船身總共不過一尺來長,構成船隻的桅、帆、舵、槳、櫓、碇及繩索一個不少,連船艙窗戶上的鏤空花紋都清晰可見,透過打開的窗戶,能看到裡麵完整的房間,桌椅板凳一樣不缺。
這完全就是一艘木帆船的縮小版,完美地複刻出裡麵的格局布置。
她本就喜歡這類精巧野趣的物件,加之又是弟弟送的,頓時愛不釋手的捧在手裡,細細把玩起來。
“三弟從哪裡得來這麼一件好東西?比我之前在周府見過的小了一半,做工卻是精細上許多。”
江鈺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笑道:“這是我自己做的,二姐你喜歡就好。”
“你做的?”江善訝然地抬起頭,看向江鈺的目光充滿驚奇,“我從不知道你還會做這個,你這也太厲害了!”
他被誇得有些臉紅,難為情地笑道:“二姐不覺得我這是不務正業麼?”
江善略微一想,就知道他為何會問出這麼一番話,悄悄歎息一聲,說道:“我隻知道人各有長,不論選擇做什麼,日後回想起來沒有遺憾,就不是錯的。”
上輩子她很快被嫁去渝陽老家,之後隻隱約知道,三弟好像沒有走仕途,而是管著府裡的田莊鋪麵以及各種雜事,過得並不如意......
江鈺靜靜地看了她一眼,搖頭悶悶道:“大哥自小就表露出武學天賦,聰慧敏銳得父親看中,已經是從七品的都督府都事,二哥勤奮努力,舉一反三,早早考過院試,唯獨我兩樣不沾,我連童生試都過不了......”
他聲音低低的,腦袋也垂了下來。
他不是不努力,每夜子時才睡,雞鳴又起,可就是腦袋木鈍,夫子講過的知識轉眼就忘,換個問法又是一臉迷茫,連夫子都說他是塊朽木。
聽得多了,他也覺得自己就是塊朽木,這輩子在科舉上是無望了。
江善搖搖頭,聲音柔和道:“三弟這麼說也太輕賤自己了,大哥二哥有他們擅長的,你也不差呀,就拿這艘木帆船來說,你能做得如此逼真,大哥二哥許是連桅杆放哪兒都不清楚呢。”
江鈺的嘴抿了一下,說道:“不能這麼比較,大哥二哥走的是正途,我這隻是小道,做得再好也會被人看不起。”
他眼神黯淡,語氣低落,儼然是一副灰心喪氣的模樣。
江善似乎都能看見他頭上頂著一朵烏雲,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我記得前朝時,有人因改進割麥農具,製作出比鐮刀效率更高的掠子,以及能快速平整土地的鐵耱,而被皇帝賜予爵位。還有本朝有人在打穀桶的基礎上,做出齒釘穀桶,提高百姓搶收稻穀的效率,也被陛下賞賜千金。”
“除此之外,製作出能配備火器的新型海船的趙誌備趙大人,在知天命的年紀被授為正六品工部主事。”
“酒香不怕巷子深,是金子也總會發光。不論選擇做什麼,總離不開天賦、努力和堅持,你的天賦我是已經看到了。”
她晃了晃手上精致小巧的木帆船。
江鈺驀地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她,眼裡的光越來越亮,忐忑又激動地問道:“二姐,你覺得我真的行嗎?”
這目光實在太過耀眼,她沒忍住咽了下口水,鎮定說道:“不都說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麼,你不試試怎麼知道自己不行?”
她頓了一下,繼續道:“再說,就算失敗了也沒什麼大不了,你若想做官,以侯府的能力,替你謀個一官半職是輕而易舉。”
反正總比他日後鬱鬱失誌,變相為侯府管事來得強!
她肯定的語氣猶如一汪春雨灑在他心裡,他興奮地從榻上跳下來,難抑振奮道:“二姐謝謝你,我自己很清楚,我在讀書這條路上是沒望了,我對做官更沒興趣,我想做出更輕省方便的農具,為天下百姓出一點微末之力。”
他心底有了新的目標,也不在江善這裡多待,向她道了聲謝,就激動地跑了出去。
看著他鬥誌昂揚的背影,她輕輕地抿唇一笑,小小年紀哪能整日老氣沉沉,還是得這麼有活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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