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完飯後,許敬賢在劉誌申陪同下來到一棟位於xc區的老房子。
整條胡同都是五六十年代的產物。
一眼望去破破爛爛,當然,這也可以美其名曰叫做充滿了時代的氣息。
就是有點難聞。
“部長,58號,就是這了。”站在一座小院前,劉誌申說道:“我查到這些年李昊澤一直獨居在這套祖宅。”
“他就算辭職也能當律師,憑借做檢察官時的人脈,不至於需要住在這種地方吧?”許敬賢皺了皺眉說道。
李昊澤當時領導的特檢組可以說是給整個檢方背了鍋,檢察總長既然要他們辭職,肯定也該給出補償才是。
幾年過去不說大富大貴,至少也該是小康家庭,怎麼會住這一看就年久失修的破房子,而且還打掃不勤,在院門的左上角居然還有幾圈蜘蛛網。
哪怕是被革職的檢察官也不會過得那麼貧困,畢竟還有以前的存款呢。
劉誌申連忙解釋道:“當時特檢組的其他成員現在都過得很好,或是自己開了律所,或是勝選地方議員。”
“隻有李昊澤,在辭職後與妻子離了婚,妻子帶著孩子回了老家,他獨自在首爾以買醉度日,時不時幫胡同的老鄰居出庭打些雞毛蒜皮的官司賺點生活費,總之,生活極其頹廢。”
他說著都有點憤怒,李昊澤多好的條件啊,但居然擺爛,他這種人想上進都不行,所以對這種情況就很氣。
但偏偏無可奈何,這就是命呐!
許敬賢點了點頭說道:“敲門吧。”
劉誌申上前準備敲門,卻發現院門好像沒關,他試著一推就開了,轉頭看向許敬賢說道:“部長,裡麵請。”
許敬賢走了進去,同時也看清了院子裡的格局,同樣荒廢已久,擺放著許多廢棄布滿灰塵的家具,邊邊角角雜草叢生,真看不出來還有人居住。
“有人在嗎?喂!有人在家嗎?”
劉誌申站在院子裡連聲喊道。
“哐!”
房門被推開,一個穿著白背心,不修邊幅,胡子拉碴的中年人單手撐在門框上打著哈欠問道:“有什麼事?”
整個就一中年廢宅的形象。
“李昊澤先生是嗎?我們部長要跟你談談。”劉誌申說完就退到一邊。
李昊澤撩開遮住眼睛的頭發,這才發現院子裡還有一人,並且他認識。
許敬賢微微一笑,抽出插在褲兜裡的手,邁著連接院子與門檻的台階走到李昊澤麵前鞠躬:“敬賢久仰前輩大名,冒昧來訪,還望前輩見諒。”
其實李昊澤名聲大噪時,許敬賢正在上大學,他應該聽說過對方,但奈何原主是個冒牌貨,真實身份是個高中畢業的混混,因此不認識李昊澤。
由於要查1997年國會議員鄭妍淮一家六口滅門慘案,許敬賢詳細看了李昊澤的資料,才知道這人很厲害。
麵對這種前輩要給予應有的尊重。
何況這次來還是有求於人呢。
李昊澤低頭看了一眼伸到自己麵前的手,然後握住,自嘲笑道:“一介廢人罷了,談何久仰?倒是大名鼎鼎的許檢察官來我這蝸居有何貴乾?”
他眼神有些複雜,多年前他也是當年的明星檢察官,和眼前的許敬賢一樣身姿挺拔,西裝革履,意氣風發。
而現在呢?
他幾乎都快忘了自己曾經的樣子。
現在看見許敬賢,就仿佛看到有兩道身影重疊,當年自己站在了麵前。
“猛虎就算有一時的頹廢,也終究是猛虎,並不會因為打個盹就變成一隻貓。”許敬賢微微一笑說道,指了指屋內:“前輩不請我進去坐坐?”
“請。”李昊澤先一步進屋,並且隨口說道:“家裡很亂,你們隨便坐。”
彆人說家裡亂是謙虛。
他說家裡亂是真的亂,地麵,沙發和桌子上全都是各種書,各種資料。
劉誌申連忙把沙發清理了一下,才讓許敬賢有了個能夠放尊臀的地方。
“家裡隻有白水。”李昊澤端了兩杯水遞給兩人,自己直接盤腿坐在地麵的一本書上:“許檢請說明來意吧。”
許敬賢這種大忙人,日理萬機,絕不可能單純隻是來拜訪他這個過氣的明星檢察官,肯定是帶著目的而至。
“我昨天接手了個新案子,關於此案想要請教一下前輩。”許敬賢說著放下水杯,又對劉誌申使了個眼神。
劉誌申連忙從隨身的公文包裡拿出帶來的一份卷宗雙手遞給了李昊澤。
李昊澤接過時還漫不經心,可等打開一看瞬間勃然色變,抬起頭滿臉不可置信的問道:“有人要重啟調查?”
他一副見鬼的表情。
“是的。”許敬賢點點頭,對方畢竟是因為這個案子辭職,有那麼大的反應也不奇怪,說道:“但過去快五年時間,現場已經不存在,卷宗上的記錄很表麵化,所以我才來拜訪您。”
李昊澤盯著文件,臉色幾番變化。
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畢竟當初因為這個案子數名前途無量的檢察官辭職,怎麼會還有人要重啟調查呢?
難道不知道這麼做有多大的風險?
或者說是上麵的風向變了?不!不可能,上麵的爛就一直都沒有變過。
半響,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當初他就是因為這個案子辭職。
現在有破案的希望,自然很好。
不過……
李昊澤目光落在劉誌申身上,又看向許敬賢:“許檢,茲事體大,我想這件事最好還是我們單獨談談吧。”
許敬賢點點頭。
“那部長,我到外麵等您。”劉誌申見狀,懂事的起身鞠躬後就出了門。
“前輩請講吧。”許敬賢抬手說道。
“我真沒想到,時隔多年,有人會重啟對這件案子的調查,你能告訴我是哪位心懷正義的勇士嗎?”李昊澤一臉動容且真誠的盯著許敬賢問道。
許敬賢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但還是回答道:“首爾地檢檢察長林忠誠。”
“林忠誠?”李昊澤挑眉,他沒聽說過這個人,而且當年知道內情的人中好像沒有姓林的,罷了,或許是從其他人口中得知,所以正義感爆棚為了給鄭妍淮議員複仇才要重啟調查吧。
而且還任用了如今名聲在外的許敬賢來負責,可見其偵破此案的決心。
許敬賢見他在神遊天外,遲遲都不開口說話,便提醒了一句:“前輩?”
“哦,不好意思,有些走神。”李昊澤這才反應過來,抿抿嘴說道:“林檢察長和許檢想查這個案子一定要秘密進行,否則可能會落得與鄭妍淮議員一樣的下場,那些人都是瘋子。”
許敬賢已經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了。
這個案子似乎沒那麼簡單啊?
還不等他問出心中的疑惑,李昊澤已經起身離去:“許檢請稍等片刻。”
許敬賢在原地陷入沉思,他原本以為林忠誠隻是為了不讓他查李倉英的案子所以才拿了另一個案子拖住他。
但現在看來,這個案子遠遠不止是一件大型凶殺案那麼簡單,那林忠誠究竟想乾什麼?為鄭議員一家複仇?
他有些看不懂對方這麼做的用意。
就在此時,李昊澤去而複返,將一個文件袋遞給了許敬賢:“我當年在案發現場找到了這個,伱看看吧。”
許敬賢連忙接過文件袋打開查看。
這是一份提案,一份關於軍隊改革的提案,或者說是一份控訴書,上麵細數了軍隊貪汙,暴力,奸銀女兵等種種腐敗問題,還點名了好幾個人。
這份提案的署名者就是鄭妍淮。
按理說這份提案一旦公布,肯定會全民皆知,但許敬賢沒聽說過,說明這份提案最終沒公開鄭妍淮就死了。
能寫得那麼細致,並且準備在國會上拿出來商討,那就說明他不是在捕風捉影,而是手裡絕對有相關證據。
提案結尾的時間是97年7月5日。
鄭妍淮是97年7月8日遇害,而7月10日就是國議會開會,也就是說他如果沒死,這份提案將在兩天後公開。
那再聯想到鄭家一家六口一夜之間死絕,凶手作案的手法乾淨利落……
事情的真相已經基本呼之欲出了。
許敬賢抬頭看向了對麵的李昊澤。
“沒錯,種種證據指向軍隊。”李昊澤麵色凝重的點點頭,似憤怒又絕望的說道:“鄭議員的提案中有一位將軍的名字,我在發現這份提案後就猜測到這個案子可能要無疾而終了。”
“意識到這點後我悄悄藏下了這份提案,然後隻試探性的向總長彙報凶手可能出自軍隊,後麵就被勒令停止調查,事實證明我猜對了,當時我不知道是該為自己的遠見而高興,還是該為這個國家所謂的司法而悲哀。”
“鄭妍淮議員,平民出身,一輩子在為國民爭取福利,正義,公平,但就是這麼一個好人,死了,包括他兒子兒媳,孫子孫女,死在了兩名訓練有素,本該保衛他們的士兵手中!”
“這個國家早他媽就已經爛透了!”
李昊澤越說越憤怒,情緒也越來越激動,直接砰的砸碎了手中的水杯。
“嘩啦!”玻璃碎屑四處飛濺。
他對麵的許敬賢已經頭皮發麻。
第一反應就是林忠誠瘋了。
他為了阻止自己查李倉英這個可能涉及權貴的雷,居然塞給自己一個更大的雷,難道他是嫌活得太久了嗎?
還是說他真想為鄭議員複仇?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林忠誠沒這種覺悟,就算有覺悟也沒這個膽子。
那麼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