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直門的城牆上,北風呼嘯。
林玨拉著大弓。
呼吸卻不自覺的急促起來。
他注意到。
西直門城樓的對麵。
瓦剌騎兵那邊,戰馬的嘶鳴聲,更加淒哀。
而戰馬上的瓦剌士卒,一個個神色陰沉。
那個披著狼皮大氅的瓦剌太師,臉色陰沉得可怕。
林玨在城牆上,不自覺的咽了一口唾沫。
於謙,於大人,剛剛罵的是真狠啊!
幾乎算得上是字字誅心。
草原人王公,終其一生的願望是什麼?
不過是南下……隨後,成為第二個成吉思汗。
找出敵人的下落,把他連根拔起,再奪走他所有的財產,搶走他的嬌美的妻子,這是草原兒郎快樂……天下地土寬廣,河水眾多,草原兒郎,儘可以各自去擴大營盤,征服邦國!
他們想要吸納眾多的文明,開拓並且創造真正的王朝,像曾經的元朝那樣。
但是一個,開局一個碗的乞丐,終結了草原王公的夢想。
草原人,被那個姓朱的乞丐,帶著人,從富庶的中原之地,驅逐了出去,被重新趕到了草原上,雕梁畫棟,雕欄玉砌的皇宮,和他們無緣了,城牆高聳的城邦,也不再屬於他們,陪伴他們的,隻剩下寂寥的草原。他們又變成了居無定所的蠻子,茹毛飲血,不曾開化……
而於謙罵出去的話,簡直是把草原王公,剛建立的驕傲,又擊得粉碎。
你們從草原卷土重來又如何。
要是沒有大明朝扶持,你也先,根本沒資格,統治瓦剌。
兵臨城下又如何?
你們到頭來也不過是一群不知文明是何物的蠻子,茹毛飲血,不知禮節,更無法掌握,鐵織桑羽……一群草原上的蠻人,也敢自傲,忘記當年捕魚兒海的人頭滾滾,草茵變紅?
林玨扭頭看著城牆上的於謙,這才想起。
當年於謙,於大人,第一份工作就是禦史,大明,曆朝曆代皇帝做夢都想全體解散的部門。
但是當年,明宣宗,朱瞻基,最喜歡的,就是聽於謙罵人,覺得於大人,罵人都好聽極了,音吐鴻暢,帝為傾聽……
甚至,當年,耗死了兩位皇帝的朱高煦造反。明宣宗帶著人馬去暴揍親叔叔時,都點名要求於謙跟隨大軍出征。
朱高煦跑出來投降後,朱瞻基也要讓於謙,當眾怒罵起兵造反的漢王!!結果朱高煦被罵的褲子都濕透了——謙聲色震厲,高煦伏地戰栗。
論罵人,整個大明朝,怕是都找不出幾個能比得過於大人的。草原敢囂張,那於謙,就敢直接誅他們的心。
而城樓下。
萬騎之前,披著狼皮大氅的青年,神色在這一刻,也陰沉到了極點。
他聽到身邊,有瓦剌的士卒,低聲開口。
“太師,殺過去吧!”
“您何時挨過這樣的辱罵,受過這樣的屈辱。”
“太師,殺光這些兩腳羊,搶走他們的金銀和女人。”
……
狼皮大氅青年,則深呼一口氣。
“瓦剌大軍,缺乏攻城的經驗……”
“按照我等得到的情報,那座京師之內,已經聚集了二十餘萬的大軍,比我等的人馬還要多。”
“大夏各地,各大州府,還有無數的兵馬趕來增援……”
“那位草原最偉大的大汗說過,在明亮的白晝要像雄狼一樣深沉細心!在黑暗的夜裡,要像烏鴉一樣,有堅強的忍耐力!”
“想要攻下京城,必須得先解決,大明朝的守將!”
“現如今的大明,是靠那幾個重臣,撐起來的,最需要殺的,就是於謙!把那家夥帶上來吧!他是我們,最重要的砝碼。”
……
大風呼呼的刮。
在於謙那樣的刺激之中。
瓦剌大軍,竟然依舊保持了冷靜。
沒有立刻進攻。
林玨在西直門的城樓上,微微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