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六月初一、寅時、長安城南、亂葬崗】
徐恪等四人曆經昨夜天音坊一戰,次晨醒來,卻是在城南的亂葬崗。
四個人中,此時唯有李君羨衣衫完整,他見朱無能受凍,忙脫下自己的青色布衫,給朱無能穿上。
“還是師傅對我好!”朱無能哆哆嗦嗦地道。
見徐恪丟失了神王令,李君羨便安慰道,想必那神王令定是被玉天音給收了去,既然咱們幾人都不是她對手,此事隻有靠白老閣主幫忙了。
當下,四個人朝周圍走了幾步,見滿目都是一些土墳亂坑,一些死屍還裸露在外,屍身外蚊蠅亂飛,陣陣臭味不時傳來,四人都不禁皺眉。
李君羨道:“看來,此地就是傳聞中的亂葬崗了!想不到,咱們四個非但儘皆敗在玉天音手下,還遭她如此羞辱!”
徐恪也不由歎道:“咳!今日之事,我徐恪算是記下了!”
李君羨手指周圍的亂墳,“此地陰氣濃重,咱們不宜久留,走吧,餘事回長安再說!”
四人撥開荊棘,尋了一條小道,往北而行,不料,舒恨天忽然手指前方一個大坑,道:
“那裡怎麼一股怪味?好似什麼東西被燒糊了,又焦又臭!”
徐恪急著要回長安,本不欲多事,怎奈朱無能叫了一聲,已然奔了過去。
四人走到大坑前,往下一望,忍不住目瞪口呆、驚異莫名。
隻見一個十餘丈寬的深坑裡,橫七豎八、層層疊疊堆滿了死屍,而且每一具屍體都是麵色焦黑,四肢蜷曲,渾身乾癟,慘不忍睹,其狀就與長安城中,三個月來不斷於深夜出現的那些焦麵黑屍一模一樣。
“這麼多屍體,少說也有幾百啊!”見此觸目驚心之狀,四人均是連連搖頭,心下不覺生出一股憐憫之情。
徐恪道:“聽聞長安城中有妖魔作祟,許多焦麵黑屍驚現於夜半城中,看來果有其事,隻是沒想到,這些黑屍竟都源自這裡!”
李君羨搖頭道:“黑屍不是從這裡來,是長安城的黑屍被人拋到了這裡。”
徐恪問:“黑屍是被誰拋到了這裡?”
李君羨擺了擺手,“賢弟,此地實不宜久留,咱們先回長安,邊走邊說。”
徐恪點了點頭,當下,四人均腳下加力,快步離了亂葬崗,走上了往北的一條官道,這時已是寅時四刻光景,天邊的一輪朗日,正自冉冉升起,朝陽映紅了天邊,也將四人的臉龐儘都映得通紅,徐恪望了望身邊的三人,方才還是一番狼狽之狀,此時感受到一陣陽光中的暖意,不覺相視而笑。
四個人一邊疾步往北,一邊接著說話,徐恪問道:
“君羨兄,你說方才的幾百具焦麵黑屍,都是來自長安城中,是被人特意運來拋擲於此,你說的運屍之人到底是誰?”
李君羨道:“正是咱們的都督沈環!”
“沈環?”非但是徐恪,就連身邊的舒恨天也不禁詫異地反問了一聲。
李君羨道:“賢弟不知道吧,咱們的都督每晚都在派人運送這些黑屍,是以,這連著兩個多月來,雖夜半城中仍多有黑屍出現,但經沈環急速清理之後,長安百姓並無人知道此事。”
徐恪問道:“那君羨兄又何以知曉?”
李君羨道:“賢弟莫要忘了,先前我可是長安城中的一個‘流民乞丐’,每夜都席地而眠,這半夜城中所發生的事,焉有我不知者?”
舒恨天插話道:“君羨老弟,你就算看見有人搬動那些焦麵黑屍,那你怎可斷定,就是沈環派人所為?”
李君羨道:“非但是沈環,還有楊文淵呢!有一晚,我聽到衛卒悄悄談論此事,講得清清楚楚,是奉沈都督和楊千戶之命,這哪裡還有假!”
“豈有此理!”徐恪忍不住怒道:“長安城中每夜都有人無端送命,死狀還如此淒慘!沈環這廝怎可如此草菅人命?!竟敢暗中將黑屍集中拋擲於亂葬崗,他這是知情不報、胡作妄為,我要向皇上具折參他!”
“萬萬不可!”李君羨忙搖頭道:“賢弟,這你還看不出來麼?運送黑屍集中拋擲於亂葬崗,這多半就是皇上的主意。”
“皇上的主意?”徐恪有些不太相信,“皇上……為何要這樣做?”
舒恨天扭頭一笑道:“我的傻無病老弟,你可真真是個木頭腦袋,這你還猜不出來麼?若是聽任這些焦麵黑屍每夜出現於長安街頭,那得嚇壞多少長安百姓?此事若是傳出去,鬨不好,全天下人都要人心惶惶,老皇帝此舉,恰是再聰明不過!”
“可是……”徐恪依舊爭辯道:“就這麼把這些黑屍胡亂一扔,對得起那些死者的亡靈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