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霜依舊沉默不語,他的表情漸漸現出苦痛之色。
徐恪接著問道:“長安城之前一連三月,每晚都有一些滿麵焦黑、渾身蜷縮的屍身出現於街頭,這些‘焦麵黑屍’是不是你殺的?”
落霜轉頭盯著徐恪,眼神中竟而露出了一絲疑惑。
徐恪以為落霜錯解了他的話,忙再次問道:“是不是你把那些長安百姓一個個地殺死之後,還將他們的屍身都弄成了滿麵焦黑、渾身蜷縮的樣子?”
“沒有!”這一次,落霜回答地很乾脆。
“沒有?……”徐恪緊緊盯著落霜的雙眸,接著問道:“那是不是你們天音宮的其他人做的?”
“不是!”落霜依然回答地很乾脆,他說完之後,索性不去看徐恪,就在床邊斜身躺下,似乎不再想回答任何提問。
李君羨顯然不信落霜的話,他站起身,指著落霜問道:
“那些‘焦麵黑屍’真的不是你做的麼?若不是你做的,那凶手到底是誰?你天音坊內,究竟還暗藏著什麼勾當?”
“……”
“落霜,似你這等歹徒,本將見得多了!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麼?這是我大乾之青衣衛!衛裡少說也有百餘種刑具,每一樣刑具的滋味,可都不好受!你若再不實話實說,可休怪本將對你用刑!”
“……”
落霜斜躺在床上,仰頭呆看著頭頂,神情呆滯、眼神空洞,任憑李君羨問了半日,他卻什麼話都不肯說。
李君羨與徐恪對望了一眼,畢竟已是深夜子時,兩人忙活了半夜,多少有些困頓,當下,兩人便不再問話,將牢門鎖好,複又上到君羨的密室,走入巡查公房中。
李君羨命四個衛卒仔細看守,若無他們兩位千戶之命,任何人不得入內,交代了幾句之後,他與徐恪隨即出了青衣衛,趕緊回家睡覺。
……
……
待次日卯時,徐恪匆匆來到青鏡司上值,他與李君羨隨意吃了早膳後,不作耽擱,旋即前往巡查公房下的地牢中,再度提審落霜。
這一次,李君羨還特意命四個衛卒隨往,自然每一個衛卒身上,都帶著青衣衛內令人見之即心驚膽寒的一套刑具。
然而,這一次審訊竟與昨晚所審一樣,任憑兩位千戶問了半天,落霜還是什麼都不肯說。
李君羨有心想對落霜動用大刑,卻被徐恪攔住。依照徐恪的意思,落霜此人雖話不多,但神情卻不似作偽。再者,他就算隻殺了一個羅人鳳,必定也是死罪,若真是黑屍命案的凶手,他沒必要隱瞞。
無奈之下,兩人隻得再度退出地牢,命人仔細看守,再找個郎中為落霜治傷。
不管怎樣,雖黑屍命案尚未告破,但天子掛牽的北境候世子一案,終於有了著落。
回到青鏡司千戶公房內,兩人合議之後,便決定由徐恪向天子上書,具言捕獲落霜之經過,且落霜已對自己殺死羅人鳳一事供認不諱雲雲,末了,徐恪要在折子中署上君羨姓名,君羨固辭,徐恪不肯。
自大乾開國,太祖創青衣衛以來,這青衣禦衛中的每一道折子,皆不必經中書省與丞相府,而是自丹鳳門入,經內侍直呈皇帝禦前。
而青鏡司作為專替皇帝辦案的機要衙門,其主官的折子則更是無人敢耽擱片刻,是以,徐恪的這一道案情奏折,隻過了兩個時辰,申時不到,便已呈到了李重盛手中。
李重盛覽奏大喜,他雖密令徐恪不得妄動天音樂坊,然北境候世子一案,事關邊疆主將,又牽涉朝廷顏麵,故而一直牽掛於帝心,此刻聞徐恪已活捉凶犯,且凶犯業已供認不諱,總算對苦主也有了交待,皇帝自然龍心大悅。
於是,李重盛當即下旨,命內廷總管高良士並青衣衛都督沈環,陪著北境候府馬夫人一道,前往青衣衛再審一次落霜,俟確認無誤之後,可於六月初六午時,將凶犯推往午門外斬首示眾,以慰亡者在天之靈。
……
……
而青鏡司這邊,徐恪也馬不停蹄,他上完奏折之後,隨即前往趙王府,將抓獲並審訊落霜的經過告知李義。李義聽聞審訊結果,落霜竟與黑屍命案無關,他有些不太相信,於是,就風急火燎與徐恪趕到青衣衛,他們師兄弟二人又第三次提審了落霜。
可是,不出徐恪所料,李義同李君羨一樣,無論軟硬兼施,好話壞話說了一大堆,那落霜自始至終隻是承認自己殺了北境候世子羅人鳳,餘者卻概不認賬。
李義又反複問了落霜半日,問他可曾知曉天音宮中還有哪些人?那些人可曾害死過長安百姓?天音宮內是否有人在習練某一種魔功,以至於需活人身體祭練?還有那位天音宮主玉天音是否曾害死人命?可是任憑李義耐著性子問了半天,落霜依舊閉起眼睛,不發一言。
到最後,李義不禁有些氣惱道:
“本王聽說你之前還是少山門下,掌門親傳的三弟子,可你為何會自甘墮落,淪為玉天音門下的一隻走狗?且還如此胡亂殺人?!”
落霜原本神情呆滯,正閉眼斜靠在床頭,聞聽李義說起“少山”“玉天音”之語,他忽然暴起發難,不顧手腳被鐵鏈捆在床腳的地扣中,雙眼圓睜,臉色發紫,口中“荷荷”做聲,直朝李義撲來。
不過,由於被鐵鏈緊緊拴住,落霜才動了一動,複又摔倒在床邊的地上,由於他手腳劇烈掙紮,右腿原本已包紮好的創口再次迸裂,鮮血汩汩而流……
望著這一幕場景,李義連連搖頭,不禁歎道:
“落霜啊落霜,你看看你自己,如今的這一副模樣,分明就是一個瘋魔之人,哪像是一個名門弟子呀?”
徐恪上前勸道:“師哥,這人妒心太盛,隻因喜歡天音樓內的一個歌女,竟至對人亂下殺手,我看,這人多半已因妒成瘋,無可救藥了!”
“徐恪!”倒在地上的落霜忽然抬頭麵向徐恪,露出猙獰的麵孔,象一隻落入陷阱的野獸,嘶啞著嗓門吼道:“無花可不是一個歌女,她是這世上最美、最好、最最心善的女子!可笑你直到今日,還不知道她是誰!”
“這人真的是瘋了!師哥,咱們走吧!”
徐恪搖了搖頭,不願再費唇舌,當下便與李義起身走出牢門外。
兩人已走到牢門之外,猛聽得裡麵的落霜抖動了一下鐵鏈,兀自在獰笑道:
“徐恪、徐無病!你真的不知無花是誰麼?哈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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