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無病見那人臉容枯槁、形同僵屍,話語陰冷、神情倨傲,心中頓生反感,但隨即轉念一想:“他既是汪大哥的直接上司,汪大哥口中說的沈大人自然就是他了,我隻需將其中詳情告知於他,便算是完成了汪大哥的囑托,之後朝廷如何剿滅賊寇自也與我無乾,它青衣衛這麼大個衙門,想必汪大哥的大仇定能得報。”注:江南吳地口音,“沈”“孫”不分。)
想到此處徐無病便不再猶豫,於是他就將自己如何在杭州家中遇見受傷的汪猛,又如何助他逃出杭州城,自京杭大運河北上,汪猛又如何在臨平縣的黃鶴山佇仙台上,被分水堂總堂主方文昭打下了山崖……這些事情前前後後、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隻是後麵遇見了朱無能,參與捉妖大會等等細節便都一概隱去。
那孫千戶聽徐無病講述汪猛遇害的經過,一張白臉始終麵無表情,隻是聽到汪猛是從杭州知府府衙中逃脫之時,臉上微微一動,旋即便又恢複如常。
孫千戶聽得徐無病講完,沉吟不語,過得一會,突然一拍桌子,大喝了一聲:“來人!”
屋外立時便衝進了四個形容彪悍的衛卒,隻聽孫千戶喝道:“將這逆賊拿下!”那四個衛卒便一擁而上,個個如凶神惡煞一般,將徐無病渾身上下來了個五花大綁。
徐無病雙手被反綁,渾身難受,不由怒道:“你們為什麼要綁我?!又憑什麼說我是逆賊?!”
侍立一旁的丁掌旗似乎也沒有料到孫千戶會突然有這樣的舉動,他略一遲疑,便向孫千戶躬身道:“千戶大人,這件事情是否要稟告沈都督知道?”
孫千戶原先眯縫的雙眼突然睜大,朝丁掌旗森森然望了一眼,雙眼又眯成了一線,冷冷說道:“我北安平司什麼時候多了隻會亂叫的狗兒?!”
丁掌旗嚇得腿一哆嗦,趕緊跪倒在地,雙手用力抽打自己的臉頰,一邊抽打一邊說道:“小的胡說八道,千戶大人恕罪!”
孫千戶擺了擺手,示意那丁掌旗起身,轉身朝徐無病凜然說道:
“汪猛假借南下頒示皇榜之機,勾結匪徒,先刺杭州知府於前,後殺步軍都尉於後,實屬謀逆大罪!你這汪猛的同黨,如今已被本司所獲,你們背後究竟是受誰的指使,還不快與我儘數招來?!”
徐無病陡然聽得此語,恰似一個悶雷在心頭炸響,一時間心中驚異莫名、悲憤無比。徐無病大聲喊道:“汪大哥朝廷忠良,一心為國,他孤身犯險,誅殺貪官,格斃鹽梟,卻為惡人所害,你這狗官,不思為他報仇,竟還要誣他為謀逆,你到底是何居心?!”
孫千戶朝徐無病笑了笑,緩緩說道:“看不出,你小子還有點口才,到了這個時候竟還能說出點道理來。隻可惜,進了咱們青衣衛就算口才再好也是沒有用的……看來,不給你上點手段,你是不知道我青衣衛的厲害!”
孫千戶朝那丁掌旗說道:“丁大頭,你到內牢裡,去把那套丙字十六號刑具拿過來。”
丁掌旗忙躬身領命,他走過徐無病的身邊時,看到徐無病一張白皙俊美的臉龐,因為憤怒而漲成了紫紅,心中想到隻需再過得幾刻,待得那些刑具在那青年的身體各處一一試過之後,那張白皙俊美的臉龐,不知會變成一副如何慘絕人寰的模樣。他不由得心下不忍,但不敢稍作停留,匆匆便出門而去。
房間內,隻聽得孫千戶陰惻惻的聲音傳來:“小子啊,等會讓你嘗嘗我們‘青字九打’的滋味,到時候,我會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
過得一會兒,丁掌旗便拿來了一個大木箱,打開箱子,裡麵裝滿了各種大大小小的錘子,這些錘子大的超過一尺,小的卻隻有拳頭大小,此外就是各種各樣的鐵釘,有些釘子特彆的細長尖利,有些釘子卻是非常粗鈍,有些釘子末端又分成幾個尖頭,更有些釘子尾部還生著倒刺……這些鐵錘和鐵釘顏色深黑,表麵泛滿了油光,一看就知道是長期在人體的血肉裡進進出出之故,有許多鐵器上依稀還能看到斑斑的血跡。
丁掌旗攤開箱子便默立一旁。那四個勁裝的衛卒一見到那些沾滿了油光與血跡的刑具便兩眼放光。他們衝上去,拿鐵錘的拿鐵錘,拿釘子的拿釘子,齊齊望向徐無病的身體。他們望向徐無病的眼神,就如同饑渴的水蛭見到一堆帶血的皮肉一般,恨不得立時撲上去,狂吸幾口。
其中的一名衛卒稟道:“千戶大人,咱們先從哪裡開始打起?”
孫千戶原本就眯縫著的雙眼似乎眯得更細了,他笑吟吟地說道:“我看這小子細皮嫩肉,摸樣兒還生得挺俊,這樣吧,先從‘打足尖’開始,用三根細釘,讓他嘗個鮮!”
原來,所謂的“青字九打”乃是青衣衛的一種酷刑。施刑者用鐵錘將釘子打入受刑者身體的各個部位,因審訊的不同需要而選擇不同的部位與打入的深度,後來經一代一代的酷吏們日益完善,逐漸固定為人體的九個部位,稱之為“青字九打”。施刑時,往往先從“打足尖”開始,稱之為“嘗鮮”,然後便是“打足踝”,“打膝蓋”等,依次往上,稱之為“登仙”……這“青字九打”到了孫千戶的手裡,更是加以發展,就連釘子也有了不同的選擇,一開始往往是細長釘,之後第二道是粗鈍釘,再之後第三道就是分足釘,最後則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倒足釘。所謂倒足釘就是先將那末端有倒刺的釘子打的極深,然後用鉗子夾牢再用力一拔,往往連皮帶肉拔出一大塊血肉,令受刑者痛不欲生。據說,無論任何人經受這一番酷虐的折磨之後,無論給安上任何罪名,幾乎沒有不招認的。
兩個如狼似虎的衛卒聞聽孫千戶發話,立馬就將徐無病雙腳的鞋襪去淨,死死地摁住了徐無病的雙腳,另一個衛卒拿了鐵錘與釘子便要開始施刑。
隻見那施刑的衛卒慢慢地走近,慢慢地走近……他一邊用錘子敲打著鐵釘,聽著這催命斷魂般的“叮叮”之聲,一邊滿臉獰笑地看著徐無病無比驚恐的眼睛。他仿佛是在看著一隻待宰的羔羊,越是發出淒厲的哀鳴,越是令他無比的亢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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