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病從長安東市離開之時,買了一些麵餅乾糧,自然也沒忘記,給自己備一壺長安名酒。這時,對著那八條香噴噴的鱖魚,隻可惜,這一壺酒實在太少,三人吃喝得起勁,隻過得片刻,酒已喝乾,魚也吃完……
垂釣老者見魚簍已空,滿地除了些枯枝殘葉、破碎魚骨外,一無所剩,遠處夕陽已下,天色漸暗,不由眉頭微蹙,當下便起身拍了拍蓑衣,道:
“我這老家夥忙活了半日,這幾條魚兒便這樣入了肚中……甚好!甚好!今日有好魚,好酒,不虛此釣嘍……”說罷,背起魚簍,拾了釣竿,朝徐無病、慕容嫣兩人擺了擺手,便顧自走了……
徐無病與慕容嫣佇立溪旁,目送著老人離去,一陣晚風吹來,斜陽下見老者的背影甚是蕭索,無病不禁心生感慨,暗道:“這位老人一生,或許曆儘滄桑,今日能萍水相逢,共饗一場魚宴,也是一場緣分……”他有心上前,給老者一些銀兩,但見那垂釣老者已漸行漸遠,便隻有作罷……
他總覺得,那位老人,在蒼老的容顏背後,卻隱隱有一股超然的豪俠之氣,就算已行至窮途暮年,也依然如青鬆屹立,傲然霜雪,若無端施與銀兩,反為不敬……
“那老爺爺可真奇怪啊!這豔陽天的還穿一身蓑衣……”慕容嫣笑道。
“是麼?我怎地未曾留意……”徐無病撓撓頭,笑道。
……
徐無病與慕容嫣既已吃飽喝足,眼看天色將昏,便即上馬趕路。兩人一路往東,緩轡而行,離這玉山也越來越近……
不知何時,山外的夕陽已然隱去,天光忽然變得晦暗了起來,烏雲悄悄爬上了山頭,漸漸籠蓋了四野,一陣陣寒風吹來,遍野的茫茫衰草,在風中瑟瑟發抖……忽然,天邊一道閃電劃過,繼之便是一聲悶雷乍響,一陣瓢潑大雨,便鋪天蓋地的抖落了下來。
大雨驟然而至,無病與慕容嫣未帶雨具,霎時間便被淋得渾身衣衫儘濕。兩人隻得催動馬匹,往前狂奔,期望能尋得一處村莊集市……
奔行了半刻,慕容嫣忽見前方不遠處,在那玉山腳下,立有一座小廟,當即揚鞭喊道:“無病哥哥,前麵有一座廟,我們快些趕去那裡,躲一會兒雨吧!”
無病應了一聲,便與慕容嫣一道,策馬奔至那廟門前。兩人將馬兒栓在了樹下,進了廟門,隻見廟中僅有一進房屋,景象也甚是荒涼破敗,廟牆粉漆剝落,廟梁間儘是蛛網塵灰,廟中間擺放的神像也已殘破不堪,看上去麵目不清,也不知供奉的是哪一位神仙,隻是頂上的屋瓦尚且完好,倒是一處甚佳的躲雨所在。
無病環顧四周,見那神像後麵坐有一人,身形異常胖大,竟似比朱無能還要肥巨,他身上披著一件寬大的灰色鬥篷,頭上也被帽子遮住。隻見那人麵朝神像,盤腿而坐,口裡似在念念有詞,昏暗之中,也看不清他的臉麵。無病叫了一聲,見對方也不作答,心道這人定是不願與他言語,當下也不勉強,便回到神像前,與慕容嫣揀了一處乾燥的地麵坐下,無病從背囊中取出了麵餅,與慕容嫣分而食之……
此時已是酉末時分,天地間一片昏沉,大雨滂沱不休,廟門外閃電一道緊接著一道,頭頂的雷鳴一聲緊接著一聲。慕容嫣初次離家,在這荒山破廟裡,乍見這番景象,不由得心中驚懼不已,便情不自禁地慢慢靠攏無病,緊緊地攥住了無病的手……
無病與慕容嫣兩人正在廟中躲雨,過不多時,忽聽“砰”的一聲,廟門被人從外麵踢開,從外麵跑進來兩個大漢。這兩人都是三十左右的年紀,借著屋外閃電的亮光,無病見其中一人身形甚是高大,臉色黝黑,滿麵胡須;另一人略顯矮胖,長的卻是一張蠟黃的臉。那黑臉漢子進了廟裡,擰去衣衫上的雨水,口中罵道:“這該死的老天!老子今天剛剛賭輸了一百多文,出門又撞上這鬼天氣,當真晦氣!”
黃臉漢子卻笑道:“蔣大頭,誰讓你去碰那張家的小寡婦,你這摸了寡婦屁股的手,手氣還能有好麼?不輸的你精光才怪!”
被喚作“蔣大頭”的黑臉漢子怒道:“呸!老子才不過摸了把小寡婦的臉,你嶽老三可是……”
蔣大頭正要說出下麵的粗穢之語,突然發現廟中竟還坐著兩人,當下也就沒再繼續,擰乾了衣服,就到神像前找了個空處坐了。
那被喚作“嶽老三”的黃臉漢子,本來正想說一句:“你摸的可不是人家的臉,是人家的奶……”但見蔣大頭忽然禁了聲,轉頭也望見了一旁坐著的徐無病與慕容嫣。於是朝徐無病拱了拱手,笑眯眯地說道:“呦!兩位小兄弟也在這兒躲雨呐……小兄弟是從哪兒來的?……”
徐無病閉目養神,不去理會……
嶽老三頗覺無趣,顧自擰乾了衣服,跑到蔣大頭身邊坐下。
……
廟門外的大雨,無休無止地下著,仿佛有人在半空中,掬起了江河湖海之水,一傾而下……
雨水源源不斷,又似要將那平原山峰、屋宇樓台清洗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這輕柔的雨,將山野裝點成一片氤氳,這瑩潤的雨,將天地幻化作一片茫茫……
徐無病與慕容嫣靠牆而坐,在這綿綿不絕的雨聲中,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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