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徐恪走後,希言回到桃花小築,卻朝他師傅撇了撇嘴,說道:
“老頭兒,你交代我的事兒,我可都跟徐家大哥哥說了,就是不知道有沒有用?”
李淳風手撚三綹長須,笑道:
“放心,隻要他出手,你的君羨哥哥,就有救了……”
希言道:“可大哥哥他也就是一個五品的百戶呀,那青衣衛裡有多少人,官都比他大,大哥哥他……能行嗎?現如今,君羨哥哥可還在詔獄中受罪,師傅,你為什麼不親自出手,去把君羨哥哥給救出來呢?君羨哥哥不是你的好朋友嗎?……”
李淳風張開細長的眼睛,朝希言白了一眼,說道:
“師傅雖然略懂些道術,可畢竟隻是個道士!對付妖怪還行,對付人我可就沒轍了……難道你還讓我去劫獄不成!”
希言又道:“可師傅……那青衣衛北安平司詔獄,我可聽說是個像地獄一樣吃人的地方……君羨哥哥又是被皇帝給下旨打入詔獄的,皇帝肯定是不想讓君羨哥哥活了,師傅怎麼能斷定大哥哥就能將君羨哥哥給救出來呢?……師傅現在就讓大哥哥他一個人去救,師傅啊!你讓大哥哥他力單勢孤的,到底該怎麼救呢?他連一個四象倉虛都打不開,憑什麼跟青衣衛那些人去鬥啊?要是鬥不過人家,他不得吃大虧嗎?……還有,萬一他衝動起來,得罪了皇帝該怎麼辦?到時候,君羨哥哥沒救出來,還把他自己這條命給搭進去……師傅!……”
李淳風直聽得兩耳嗡嗡如鳴,忙擺手止住了希言的話頭,說道:
“好啦!這回知道叫師傅了,你也彆吵吵了,世上事,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凡事想那麼多乾嘛!師傅還要清修,你自己練劍去!”
希言嘟起了嘴,轉身就走,不過,還沒走幾十步,便又奔了回來,問了一句:
“老頭兒,徐家大哥哥身上的毒,你真的……都給他解了嗎?”
那李淳風本已在蒲團上打坐,閉目運息,此際隻得又睜開細眼,長眉抖動,說道:
“他身上十四種毒,我已給他解了十二種……”
希言聞聽之後一跺腳,焦急道:“臭老頭,怎麼還有兩種毒呢!人家送佛都送上西天,你為啥救人都不救到底!”
李淳風隻得歎了一口氣,說道:
“那‘七日噬魂散’實在厲害!有七種至毒,七種血毒,僅靠東海靈石還是不能儘解啊!還有一種‘鶴頂紅’一種‘屍血毒’留在他體內,想不到,為師也束手無策!……”
希言急道:“那!那該怎麼辦?這留下的兩種毒要不要緊,徐家大哥哥,還有多少時間好活呀?!”
李淳風又道:
“放心!我已為他課過一卦,那剩餘兩毒的解毒之法,一種近在他眼前,另一種則遠在天邊……”
……
徐恪拿了“四象倉虛”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一路上,對自己的這一把“愛劍”不慎破口之事,還是不能掛懷。他回到府中,心情鬱鬱地吃罷中飯之後,不覺身心有些疲累,左右也是無事,便和衣躺倒了床上,未幾就墜入夢鄉……
睡夢中,徐恪突然聽見碧波仙子胡依依在向他叫喊:“小無病!小無病!快來救我呀!我好難受!”
徐恪急忙應道:“胡姐姐,胡姐姐!你在哪裡?我這就來救你!”
胡依依喊道:“我被困在一個黑房子裡,周圍都是黑魆魆的,小舒也在我身邊,這房子裡好像有法力結界,任我們怎麼想法子,都出不來!”
徐恪問道:“胡姐姐,這黑房子在什麼地方啊?我馬上就來!”
胡依依喊道:“這黑房子……好像就在你身邊呀!你看不見麼?我卻能感覺出來,我離你已經很近了……小無病!你快來呀!姐姐受不了啦!這黑房子裡又悶又暗,姐姐和小舒已經被困了八天八夜了!小無病……快來救姐姐!”
“姐姐莫急,我這就來!”徐恪見胡依依如此焦急地喊叫,急忙一躍而起,向她伸出手,卻從自己的睡夢中驚醒了過來。
徐恪下了床,在房中來回踱步,不停地回想著剛才的“夢境”,隻覺那一種經曆,似夢非夢,直與自己當時在蘇州城的“連江客棧”中,所夢到的情景相似。“天下之大,果然無奇不有!”徐恪這半年來的經曆,卻是他一生中所未遇。不管是妖也好,精怪也好,還有土地仙公、湖中巨黿,這些都是他生平聞所未聞之事,如今,都被他一一所見,就連他的二弟,據說也是一位神將下凡。對於自己所處的這個世界,徐恪漸漸地也有了全新的認識……
徐恪心中暗道:“若不是夢境,那麼胡姐姐與書仙老哥必然就在左近……然則,我這府中哪裡有一處黑房子呢?就算有一座黑房子,以胡姐姐的能力,難道還能被困住不成?”
徐恪心中不住思量,眼光隨意轉動,不經意間,卻卒然發覺麵前的一張櫸木長桌上正放著一個黑色的鐵盒——正是玄都觀主李淳風所贈的那一隻“四象倉虛”。徐恪腦海中電光一閃,他見那黑色鐵盒四四方方,想起希言說過的話“這盒子外麵看著是小,裡麵可大的很呢!”不由得歎道:“難道,困住胡姐姐與書仙老哥的那座黑房子,竟是我眼前的這個鐵盒子?!”
想到此處,徐恪不敢怠慢,急忙拿起了鐵盒,依照希言所教授的辦法,運力摩挲盒子的四麵。果然那“四象倉虛”的四麵分彆現出了青龍、朱雀、白虎、龜蛇四種凸起的圖案。徐恪對著那四種聖獸的凸起,卻不敢輕易下手旋轉。適才希言囉嗦繁複了一大堆話語,他如何能儘數記住?
“沒有辦法,隻有試試最後一招了!”徐恪此時隻得雙腿盤膝而坐,閉目垂瞼,潛運內息,一股混元真氣自丹田氣海中沛然而起,再無阻滯。徐恪便將真氣運至雙掌,對著那“四象倉虛”緩緩出掌……
未曾想,掌風所至,那“四象倉虛”卻似受到感應一般,立時便離桌而起,滴溜溜旋轉了起來,須臾間,便聞“突”地一響,那鐵盒的兩麵,分彆彈出了兩個字型鐵塊,一塊篆刻著“倉”字,另一塊刻著“虛”字。
徐恪心隨意轉,默念了一個“收”字,掌中真氣吞吐之間,那鐵盒子便緩緩飛到了徐恪的手中。此時他身旁若有人,則定然要喝一個大彩。隻因那武功高手需苦學十數載的“隔空取物”,他徐恪便隻在一念之間,自學而成。
徐恪急忙依著希言所囑咐的法子,便將那“倉”字的鐵塊給摁了下去。隻聽得鐵盒中機栝“朷朷”地開動有聲,倉字那一麵竟然旋轉了起來,越轉越快,越轉越快,突然就自中間一分而開……
徐恪向盒子裡麵望去,隻見內裡黑沉沉的什麼都看不清,恍似還有一些白色的霧氣隱隱從鐵盒中飄出……
“小無病!姐姐看到屋頂打開啦!你快讓一讓,姐姐要出來啦……”徐恪聽得那“四象倉虛”中已然傳出了胡依依的聲音,便將鐵盒放在地上,遠遠地走到了屋角。
隻見黑鐵盒中徒然升騰起一股巨大的白霧,徐恪隻覺眼前一花,在他身前就多出了一個女子,一身紅色綺羅,雲髻峨峨、修眉聯娟,儀容絕世、秀色無雙,卻不是那碧波仙子還是誰?!
徐恪乍見胡依依現身眼前,心中頓時驚喜莫名,急切間就上前一把握住了胡依依柔若春荑的小手,失聲道:
“胡姐姐,我總算見到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