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今晚,裴才保的確已和韓王李祚密約,於翠雲樓中晤麵。
忽然間,似有一大片烏雲翻滾而來,眾人徒覺眼前一暗。裴才保心裡盼著早點天黑,未曾想,天色果然便已是一片昏黑……
“目下隻是申時,如何竟會天黑!”裴才保心中正大感驚奇,卻又聽得迎麵一陣風來。那一陣清風,先前還是和煦從容,漸漸地越吹越猛,變成了烈風如濤,到最後,風聲刺耳,竟成了狂風怒吼。風裡夾著飛沙走石,鋪天蓋地而來,直嚇得眾衛卒紛紛抱頭撲倒在地。裴才保也急忙死死地抱住了馬脖子,方才不致被風吹走。
“怎麼回事!哪來的怪風!”裴才保抱著馬頸,大聲喊道。但在這漫卷而來的狂風怒吼中,他這聲嘶力竭的叫喊,卻如同大海中的一葉小舟,迅即被隨後而來的浪濤淹沒……
這一陣狂風瞬間而來,倏忽而去,也隻是一轉眼工夫,狂風即止,天光又複大亮,仿佛之前的那一陣天昏地暗、飛沙走石就根本沒有發生過一般。眾衛卒各自起身,拍去身上的泥土,回想適才的那一幕,都不禁驚異莫名。
裴才保端正了身子,撣了撣身上的塵灰,又看了看頭頂的天空。他回想剛剛經曆的這一切,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光天化日之下,竟有這般咄咄怪事!”裴才保不禁暗歎了一聲。
“陳百戶,有無人員受傷?”裴才保問道。
“回千戶大人,所有兄弟都在,沒一個受傷!”陳百戶回稟道。
“有無物品丟失?”裴才保又問。
“千戶大人,所有物品都在,沒有一匹馬走丟!”那陳百戶再次回稟道。
“奇哉怪也!怎地平白無故出了這一股子怪風?!”裴才保也是個多疑之人,暗想這陣怪風必有緣故。他不由得放眼四望,驀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隻見混亂的隊伍中,塵灰彌漫之下,之前被捆縛的落陽師兄弟五人,連同孫勳之子,都已不知去向……
“啟稟千戶大人,不好啦!所有人犯都已不見!”那陳百戶直到此時,才發現六個犯人已全部失蹤。
不單單是落陽等人,竟連躺在擔架上已然奄奄一息的落霜,此時也已不翼而飛……
突然地天昏地暗、突然地一陣狂風、突然地劫走了人犯……到底是什麼人,竟有這樣的本事?!裴才保驚歎之餘,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要驚慌,陳百戶,本司命你與其餘三名百戶,各率百人,分從四麵搜索,務要抓住人犯!”裴才保大聲下令道。
“卑職遵令!”那陳百戶領了千戶之命,便會同其餘三名百戶,各自率領兵馬,分從四麵開始搜尋人犯……
“本司還不信了……難道你們還真能長了翅膀,飛上天去不成!”裴才保恨恨了一聲,提韁打馬,顧自往青衣衛而去。
……
半個時辰之後,在長安城南郊五裡之外的一座龍王廟前。落陽、落羽、落雲、落星與孫習文儘皆向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跪倒在地。眾人磕頭之後,仍要出言道謝。那白發老者隻是擺了擺手,不耐煩地說道:
“你們快走吧!”
“老人家,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務請告知尊姓大名,我等今後當結草銜環、永記大德!”落陽懇求道。
白發老人歎道:“老朽無名無姓、渺如塵埃啊!這點小事就彆記了”
落陽固請道:“老人家大恩不留名,如此高風亮節,晚輩感佩之至!隻是我等若回到少山,家師一旦問起,晚輩連恩人名姓都不知,可要被家師見責了……”
白發老人見落陽仍不肯離去,隻好說道:“了空要是問起來,你就說是你們老祖的一位故人……說起來,我家宮主也是念著和你們老祖曾有過一段交情,是以不忍見少山絕後罷了。”
見老人始終不願吐露姓名,此時自己五人也並未遠離險地。落陽隻得起身,領了三位師弟還有小文,拜彆老者,徑自往南……
臨彆之際,落陽率其餘四人,又複向老者躬身跪拜,眼中含淚道:“老人家,我師弟落霜,就拜托您了……”
白發老人揮了揮手,隻說了兩字。
“放心吧!”
……
半個時辰之後,在長安城崇仁坊內的一間屋子裡,那白發老者神色恭謹地肅立在旁,向一位彈琴的少女回稟道:
“宮主交代的事,無塵業已辦妥,那少山門下的幾個後生,如今我已讓他們全部回去了……”
隻見那少女年約十七,身姿窈窕、氣質超然。她臉上蒙著一層薄紗,雖看不清麵上的五官,但隱約仍能感覺到她一副絕世的姿容。此時她正全神貫注於手裡的一張七弦古琴,雙手撫弦、輕攏慢撚,聽了老者的話,隻是“嗯”了一聲,並未作答。
“宮主,有一個少山弟子,胸口中刀,命不過一日,敢問宮主,此人是否要救?”那自稱“無塵”的白發老者又問道。
少女停住琴聲,略作思忖,便輕啟朱唇道:“無塵,你先把他救了,我這天音宮裡,如今也冷清了點,今後,就讓他給你打個下手吧……”
“是!”無塵躬身施禮道。
……
此時,這房子裡若出現徐恪、朱無能、李重盛、高良士,甚至於那南安平司的佐領張可達等人,他們都不免要大吃一驚。隻因這兩人不是彆人,正是四個月前,在得月樓中賣場的一老一少“父女倆”。
自然,以老者與少女說話的神情口吻來看,他也絕非少女的父親,而更多的象是少女的一名手下抑或仆人。
老者名喚“無塵”,在長安城外,他對落陽說了“無名無姓、渺如塵埃”八個字,其實已然是將自己的姓名相告。隻是,落陽等人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老者的姓名已隱在了那八字之內。
半個時辰前,也正是無塵在崇仁坊前的小道上,略施祛風喚雲之術,便嚇得裴才保與一眾手下,儘皆抱頭匍匐於地。他便趁機救了落陽等人,將他們送至長安城外。如今,落陽師兄弟四人帶著孫習文,早已在長安城南十幾裡之外了。
既然宮主有令,無塵再不猶豫,他躬身退出了屋外之後,便轉身繞過一處大院,又往後一路穿堂過廊,走過了許多的小湖、假山、院落……終於走進了一座小小的偏房之中。房中間擺放一張長條形的木桌,桌子上直挺挺地躺著的,正是少山掌門的三弟子落霜。
這一座巨大的宅子,便恍如宮殿一般,裡麵屋宇樓台,重重疊疊,圍牆院落,無窮無儘。然而,整座宅子裡,除了無塵與那位宮主之外,卻再無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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