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恪正閉目等死之際,徒聞身前傳來一聲女子的呼喝:“孽畜找死!”那聲音雖然遙遠,但聽著甚是熟悉。徐恪急忙睜眼,隻見兩道清亮的劍光從自己身旁穿過,劍光所到之處,早已將正待張嘴撲擊自己的兩頭紅毛怪獸逼得退開兩旁,連那趴在地上死死咬住自己左腿的那隻長角紅毛怪,也已嚇得嘴巴一鬆,往外逃了開去……
徐恪看得分明,那兩道劍光,分彆是兩把青鋒閃閃的長劍。此刻,那兩柄長劍在空中回旋飛舞,冷不丁就會突然下衝,直直地刺向那幾隻地上的長角紅毛怪。那些紅毛怪物身形也甚是靈敏,見長劍衝來,便急忙往旁邊閃躍避開,抑或伸出前爪跳起撲擊,妄圖將那長劍拍倒在地。不過,每一次紅毛怪物跳起撲擊都是徒勞,那兩柄長劍忽上忽下、直來直往,劍身似長了眼睛一般,非但將群獸逼得四散逃開,而且,不時就會往其中的一隻紅毛怪獸身上戳上一劍。
“你怎麼樣?快退下!”女子的聲音又道,這一次她顯然是在對著徐恪說話。
“我不要緊,多謝姑娘相救!”徐恪咬著牙,強忍著左腿疼痛,手提長劍,一瘸一拐地退出了紅毛怪獸的包圍之外。此時,那六隻長角紅毛怪,雙眼都是死死地盯住了天空中的那兩柄飛劍,誰還有空去理會受傷的徐恪?
這群長角紅毛怪身後的那一隻藍眼人魔,似乎不甘心就此敗逃,還在“呼呼、哈哈”地連聲指揮著群獸,與那飛劍纏鬥。無奈,天空中的那兩柄飛劍實在厲害,每一次劍身下衝,都能瞅準時機,戳中其中一隻紅毛怪獸的脊背。而飛劍的每一次戳刺,都能戳得那些紅毛怪物皮開肉綻、血流如注……徐恪凝神細看之下,已知那兩柄飛劍絕非凡物,必是兩把削金斷鐵的神兵利器。他心中大喜,立時又忍不住大聲呼道:“姑娘,快將這些怪物統統都給殺了!”
“就你能!”那女子站在遠處,不禁白了徐恪一眼,忍不住嗔怪道。聽她這口氣,竟好似認得徐恪一般。
隻見那女子口裡念動真訣,雙手揮舞,那兩柄長劍劍風一變,突然間招式大開大合,更加地迅捷淩厲。地上的幾頭長角紅毛怪本待紛紛四散逃開,卻被那長劍逼得儘往中央縮攏。其中的一頭紅毛怪獸由於被長劍戳刺得太多,傷口太深,血流已儘,忍不住頹然倒地,嗷叫了一聲便一命嗚呼。徐恪往地上一瞧,那隻血儘已死的怪獸,後背上還留著自己所刺的那一處劍傷,恰正是先前被自己刺了一劍還兀自咬住自己左腿不放的那一頭怪獸。
其餘的五頭長角紅毛怪見同伴已死,忍不住聲聲悲鳴,各自奮力與長劍撲擊周旋。怎奈那長劍身在空中,隻有它戳你的份,你卻根本奈何不了它分毫。過得片刻,那幾隻紅毛怪物身上、腿上、頭上已到處都是長劍戳刺留下的傷口。每一頭怪獸周身都是血流不止,這一下,那幾隻怪物的毛色當真是更加地“血紅”了……
此刻,徐恪見那五頭紅毛怪獸被飛劍逼得狼狽不堪,又聽得它們口中“嗷嗚”叫喊,顯然是呼痛不已。他情知要不了多久,那幾隻紅毛巨怪必然會被那女子禦劍一頭頭斬殺。他心中又不禁得意洋洋了起來,仿佛已全然忘記了就在不久前的一刻,正是自己被那幾頭長角紅毛怪給逼得狼狽不堪,險些送了一條小命!
徐恪正瞧得津津有味,驀地覺身旁一陣熱風送到,那原本立身在長角紅毛怪身後的藍眼人魔,不知何時已突然殺到了他的近前。
徐恪急忙一個側身,避開了藍眼人魔淩厲的一掌。他心中惱怒,長劍向前一橫,口中大喝了一聲“開木勢!”便迎了上去。
“小心,快退下!”徐恪遠遠地又聞到了那女子的一聲叫喊,聲音中還滿含著關切之情。他長劍堪堪遞到中路,已覺不妙,隻見那藍眼人魔大嘴一張,一股烈焰自藍眼人魔的口中狂噴而出,已朝自己周身襲來。
匆忙間,徐恪隻得倒地一個後翻,才險而又險地避開了那一團烈焰。他委實未曾料到,那一個藍眼血紅之人的怪物,竟也能如昔日的那一條八岐大蛇一般,口中噴吐烈火,而且,那一團烈火較之昔日,更為凶猛暴烈……
藍眼人魔正欲張嘴上前,朝翻滾在地的徐恪再來一團更為灼熱的烈火,卻徒聞耳後破空之聲,禦劍女子的那兩柄飛劍已交錯朝他襲來。藍眼人魔似乎知道那兩柄飛劍的厲害,急忙低頭一個後躍,閃身避開。兩柄飛劍緊貼著藍眼人魔的身子飛過之後,空中又是一個轉身,迅疾地往他頭頂飛來。那藍眼人魔不敢怠慢,展開腿力,左奔右突,他身形步法竟比那長角紅毛怪還要靈敏。饒是那兩柄飛劍在他身後不斷下衝,依然未能傷到他分毫。
那藍眼人魔眼見得女子的兩柄飛劍淩厲無比,早已發聲吩咐五匹長角紅毛怪疾速逃離。怎奈,那五匹怪獸就算有心想逃,也已被飛劍給逼得退無可退。藍眼人魔情急之下,便來了一個“圍魏救趙”之計。他偷襲受傷的徐恪是假,援救自己的手下是真。此時,他見女子的飛劍已被自己引開,那五匹受傷不輕的長角紅毛怪都已遠遠逃離了戰場。當下,他便再也不敢戀戰,奮力催動腳下,沒命一般狂奔而去……
那女子為了援救徐恪,不得已放跑了五頭“已是囊中之物”的紅毛怪獸。此際見那藍眼人魔隻知狂奔而逃,心知一時半刻也已追不上他。當下,她正欲收了飛劍,驀地見徐恪身後竟還遠遠地人立著四頭長角紅毛怪。她心中大喜,立時雙手連動,禦使兩柄飛劍,儘朝徐恪身後的四頭怪獸而來……
可憐那四頭紅毛怪獸,原本呆在徐恪的身後,正打算等那藍眼人魔弄死了徐恪之後,趕上來好分一杯殘羹。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空中竟乍現兩柄飛劍,它們見“自家的兄弟”與那兩柄飛劍纏鬥,心中還在猶豫,要不要趕緊逃離,便就是這麼片刻的猶豫,藍眼人魔已帶領著那五頭長角紅毛怪逃了個精光。此時,就算它們想逃,也沒有機會了……
隻見女子的兩柄飛劍在空中快速回旋,那四頭紅毛怪物的身形步法,遠遠不及先前藍眼人魔所帶領的六頭。它們還看不清長劍從何處飛來,便已紛紛中招。隻是須臾之間,兩頭怪獸的頭顱已被飛劍淩空斬下。另有一頭頸下五寸之處被深深戳中了一劍,還未來得及呼號一聲就倒地而亡。剩下的那一頭怪獸下場最慘,四肢儘被長劍斫斷,鮮血流儘,長聲嚎叫著倒地而死。
說起來,那四匹長角紅毛怪,本就隻能與徐恪堪堪鬥個平手。隻因它們貪圖分一杯徐恪的殘羹,竟戀戀不舍,徘徊在徐恪的身後逡巡張望,一直不肯離去。初時,它們隻道飛劍是與彆怪相鬥,與自己無關。孰料,就在須臾之間,危險就已降臨在自己的頭上。等到它們意識到自身危險的時候,卻已然失去了逃命的機會……
人世間,又有多少人自誤於此?!當危險還在彆人頭上的時候,隻道與自己無關,心中並不把它當一回事。等到危險一旦降臨到了自己的身上,卻已然是追悔莫及!
……
徐恪眼見女子的那兩柄飛劍如此厲害,心中不禁對她又是欽佩又是感激。他見那女子收了飛劍,已飛身來到了近前,便急忙欲起身向女子行禮致謝,未料,他剛想站起,左腿一陣劇痛傳來,忍不住又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你怎麼樣?不要緊吧?”那女子卻急步上前,扶起了徐恪,再次關切地問道。
“怡清……姑娘!怎麼是你?”徐恪看清了女子的容貌之後,忍不住驚喜地呼道。他見那女子一身白衫,禦風而來,若一位天宮仙子飄然降下凡塵一般,那一身曼妙又絕世的豐姿、冷豔又出塵的儀容,這世間除了怡清,還能有誰?
“哼!我早就聽出是你的聲音了,你到現在才認出我呀!……你這病木頭!”來者正是怡清,她見徐恪受傷倒地,急切奔來攙扶,臉上已滿是關切之色,可嘴裡說的卻還是埋怨之語。
“想不到,我還能在這一個世界裡,看到你!”徐恪笑道,這一次他是從心底裡由衷地感到高興。隻因他在鏡花樓中,已從怡清的夢境裡知曉了她對自己曾有過一次救命之恩。如今他穿越而來之後,竟又蒙她搭救了自己一次。他再回想自己十年前在長安的時候,委實從未有一次給過對方好臉色。當下,他心中又是感佩又是愧疚……
“你這段病木頭,先前是病,今日又傻了吧?你我一個多月前還在長安城見過,今天又說這種傻話!”怡清嗔怪道。
“是是是!今天能在這裡見到你,我是有些……這個了,嗬嗬……”徐恪撓著自己的額頭,不禁又是一陣傻笑。
“你這腿……怎麼啦?”怡清讓徐恪在地上坐好,她俯下身去,撕開了徐恪的褲腿,檢視他左側小腿的傷口。她見徐恪左腿受傷不輕,不禁雙眉微蹙、臉露憂容。隻見那長角紅毛怪的牙齒入肉極深,將徐恪左側整一段小腿,已撕咬得血肉模糊。好在徐恪有護體神功,若是尋常之人被那巨怪利齒用力一咬,早就骨斷筋離,斷作兩截了。
“怡清姑娘,我沒事!不要緊的!”徐恪見怡清俯身對著自己左腿察看,他心中一窘,便欲起身推辭。
“你彆動!”怡清“粗暴”地命令道。她從懷裡取出了一個小瓷瓶,往徐恪的腿傷處倒了些綠色的粉末,他傷口的流血便漸漸地止住。她又直起身左右看了一會兒,旋即便從自己那一件雪白的外衣中,撕扯下了一塊長長的布條,俯下身去為徐恪包紮左腿……
“姑娘,使不得!”徐恪見怡清突然“嗤啦”一聲,撕扯起自己的外衣,心下不覺有些驚異。此時,他見怡清扯破外衣,竟是為了給自己包紮傷口,心中又急又愧,急忙勸阻道。
“你這人……怎麼這麼煩啊!”怡清一邊為徐恪包紮,一邊嘴裡不停地嗬斥道:“不給你包紮好,你待會怎麼回去?……等到天一黑,就是有十個我,也救不了你!……你這段病木頭啊,我看……當真是病得不輕了!”
“好了,你自己起來走幾步看看!”怡清為徐恪包紮停當之後,起身言道。
這時,怡清轉身細看周圍,見那五頭被自己飛劍所殺的長角紅毛怪,兀自還倒在地上,殘軀中還在流淌著溫熱的血液。她急忙走到那幾隻紅毛怪獸身前,拔出背上的長劍,一個個的斬下了怪獸頭上的那一隻長角。
怡清捧著五隻紅毛怪獸的長角,走到徐恪身前,將斷角遞到徐恪手中,沒好氣地說道:“快點,趁熱喝了它!”
“什麼呀?”徐恪望著那幾隻血淋淋的怪獸斷角,不禁問道。他隻覺一股血腥味刺鼻而來,胸中幾欲作嘔。
“本道長沒空跟你囉嗦,快點,喝了它!”怡清臉朝徐恪,霸氣地吼道。
徐恪無奈之下,隻得端起一隻怪獸斷角,放到嘴邊用力吮吸了起來,直到將裡麵的骨髓殘血儘皆吞入了肚中方才放下。他喝完了一隻又喝一隻,直到一氣喝完了三隻斷角中的骨血之後。他終於忍不住這斷角中的血腥之味,以手背揩了揩嘴角的殘血,苦著臉求道:“怡清姑娘,這東西實在太難喝了,能不能讓我少喝一點?”
“不行!”怡清朝徐恪白了一眼,淩厲的目光中卻又閃過一絲俏皮之色。她口氣緩了一緩,又說道:“這回知道叫我‘姑娘’了啊!先前,你每一次見我,不都是叫我‘道長’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