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二月二十二日、申時、神王閣皓園內】
高良士陪著李重盛微服出訪,兩人來到了長安城西南的秋水原,在一處毫不起眼的大門前停步,高良士上前叩門,未料敲了半天的大門,卻毫無回應。李重盛無奈之下隻得親自上前,他人才剛剛走到門前,大門便輕輕開啟。李重盛吩咐高良士在外候著,自己一身便服,緩緩走入門內。
李重盛進入門內之後,大門便自動關閉,院子裡到處都是氤氳纏繞,蒸騰而起的雲霧在他身周縹緲遊蕩,他依著自己心中的記憶,往前院正中走去,沒走得多少路程,忽然聽得兩聲獅吼幾乎同時響起,隻見兩頭巨大的獅子一左一右向他撲來。
李重盛匆忙向後閃避,急切間已然不及,眼看兩頭巨獅就要將自己撲倒,這時,他身旁驀地閃現一位白發老者。那白發老者手舉一塊玄鐵令牌,鐵牌兩麵日月形狀的凹孔中立時發出兩道紫光,整好照在了兩頭巨獅的雙眼中。
猛然間,兩頭巨獅悶吼了一聲,一齊倒在了地上,卻化作了兩塊獅首高昂的鎮宅石獅。在兩塊石獅之間,一扇大鐵門也自雲霧繚繞中乍現眼前。
白發老者走到右側的石獅邊,將手中的玄鐵令牌插入石獅足趾間的空隙,用力一擰,依稀聽到了機栝轉動之聲。他又走到左側的那隻石獅前,依樣而為,在兩頭鎮宅石獅的足趾間都有一道空隙,寬度約略與玄鐵令牌相當。
白發老者在兩頭石獅足趾間的孔隙處,依次轉動玄鐵令牌之後,隻聽得“軋軋”之聲不斷傳來,那兩扇厚重無比的大鐵門,終於自中間緩緩地打開。
“請吧!”白發老者淡然說道。
“多謝守門尊者!”李重盛正欲向那白發老者拱手稱謝,一轉身,卻見那人早已消失不見……
過得盞茶之後,在皓園的一間小亭中,李重盛與白無命已然各坐石桌的兩端。兩人互道寒暄,李重盛品了一口香茗,當即讚不絕口。
“我不是同你說過,讓你沒事少來麼?”白無命忽然開口道,聽他言語間的口吻,好似無心與皇帝多言。
李重盛歉然道:“這次不一樣,若不能親見白老閣主,我這心裡總是覺著沒底……”
白無命道:“你是想知道,我為何又收了一個徒弟?”
李重盛道:“我記得二十年前你收義兒為徒之時,跟我講義兒血脈稟賦均與常人不同,因此你除了點名讓他做副閣主之外,還破格收他為天字門弟子。可這次你收的那位徐無病,卻不過是一位來自江南的平頭百姓。義兒身具我皇族血脈,對於武學一道,又悟性奇高,老閣主收他為徒,自然在情理之中,難道這個徐無病,也有異於常人的血脈嗎?”
白無命眼角微抬,掃了李重盛一眼,淡然道:“怎麼……我收徐無病為徒,你有些不高興麼?”
李重盛忙道:“這個倒是沒有,白老閣主於我大乾而言,如撐天巨柱一般,三百年來,神王閣為大乾不知培養了多少英才,無一不是我大乾國棟梁之臣。在我康元一朝,白老閣主竟能連收兩名天字門弟子,實乃我朝之大幸事!舉國上下,聞之者無不振奮,身為天子,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白無命點了點頭,道:“我在你康元一朝多收了一兩個徒弟,既然你心裡高興,又何必多次一問呢?至於這個徐無病究竟有什麼不同之處,眼下你卻不必知曉。你隻需知道,我白無命收徒,自然有我白無命的道理!”
李重盛忙道:“是是是!今日寡人倒是有些孟浪了……我還有最後一問,請教白老閣主,待徐無病出閣之日,寡人當授他一個什麼官職才好呢?”
白無命品了一口香茗,依舊是漫不經心道:“他如今困在閣中,屯邅不前,能不能出閣還另說哩!”
李重盛有些好奇道:“無病如今到了第幾層?”
白無命轉頭向身後那一座小小的山峰看了一眼,隨意道:“好似已到了第十二層……”
李重盛先前還為徐恪能否順利上到頂層而擔憂,此際聽得徐恪已經走到了第十二層,心下不禁一喜,他當即笑道:“老閣主,我聽聞神王閣中攏共隻有十三層,無病既已到了十二層,再往上一層,不就可以出閣了麼?”
白無命雙眼隻是看著手中的茶盞,此時杯口上的水氣不斷上升又消散,恍若那些縹緲的浮雲一般,不斷湧出、翻騰不休,最後儘皆散去。他喝了一口茶後,懶洋洋地說道:
“他雖然隻剩了最後一層,但若不得要領,恐怕終其一生都走不上去!”
李重盛奇道:“敢問老閣主,這神王閣中,時間不是一直靜止不前的麼?既然時間永遠停滯,他又怎會終其一生?”
白無命道:“神王閣中時間停滯不假,但生死卻是真!他若能順利出閣,便依舊是進去之時,光陰於他而言,未嘗浪費片刻。他若不幸身死,便永生困於閣中,非但不能出閣,連魂魄都不能歸於地府!”
李重盛聽得不由一驚,他心道這神王閣內居然還如此凶險!雖然時間永遠處於靜止之中,然生死卻容不得絲毫偏差,若徐無病不幸命喪於閣中,他從此就無法出得閣門!看來,當年的義兒,能夠平安出閣,想必也是經曆了一番異樣艱險與磨難啊!他想到最後,不由得為自己的三子昔日能順利出閣,感到慶幸不已……
“好了,你也不要在我這裡浪費唇舌……”白無命見李重盛低頭思忖,長久無言,便高高地端起了茶盞,擺出了一副“送客”之意,他緩緩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