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皇帝已是自斟自飲,連杯豪飲,一邊飲酒,一邊向頭頂遙遙舉杯,且言語漸漸有些含糊不清。
同樣的絕品龍膏酒下肚,徐恪與李君羨卻是越喝越清醒,此刻,二人對望了一眼,各自心道,這龍膏酒越是到了最後,後勁就越是猛烈,眼下皇上已然失態如此,若再遲得半刻,天知道皇上會說出什麼狂亂之語!
當下,兩人再不敢耽擱,忙一齊離了酒席,向皇帝躬身行禮,告辭道:
“陛下,臣等不勝酒力,已不能再飲,臣等告退!”
李重盛卻看也沒看兩人,依舊在自斟自飲,以至於皇帝身前的酒壺都已被他倒了個精光,“咦?酒呢?高良士,給朕倒酒,快!”
“你們誰也不許走!……”
徐恪與李君羨麵麵相覷,一時僵在了原地,走也不是,不走更不是,兩人隻得一起望向了高良士。
高良士忙朝兩人揮了揮手,以眼神示意讓他們趕緊離開。兩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向禦桌前的皇帝拱了拱手,轉身快步走出了偏殿。
身後的李重盛還在大喊:“高良士,快,給朕拿酒來!”
“陛下,酒來了!”
徐恪向身後望了望,見高良士一邊大聲回應,一邊卻捧著酒壺走到天子的禦榻旁,倒滿了一壺茶水,捧到了天子的跟前,軟身說道:
“陛下,‘龍膏酒’來了,陛下慢點喝……”
“嗯……”
徐恪不由地“噗嗤”一笑,心道這位四海景仰的天下之主,大乾萬民的無上主宰,竟也有喝醉酒說胡話的時候,而且,也僅僅是喝了七八杯而已……
兩人走出偏殿,見殿外已是夜幕初臨,四野闃然無聲,遙遙望去,整座皇宮內好似一個人影也無。夜空中唯有一勾彎月,散射出朦朧的微光,月輪外的幾顆星星也是若隱若現。
一陣清風撲麵而來,徐恪頓覺分外涼爽,他笑著道:
“君羨兄,你說咱們這位萬歲爺是不是也挺好玩?都這麼大一把年紀了,發起酒瘋來一點都不比少年人差……”
李君羨忙伸出手指“噓”了一聲,小聲道:“賢弟,深宮大內,咱們還是少說話為妙,有什麼話回去再言也不遲。”
徐恪看了看前後,雖未見一人,但也覺君羨所言有理,是以隻得一言不發,默默趕路……
借著皇宮內廊廡與簷角各處一盞盞宮燈所發出的亮光,兩人在皇宮內的步道上信步而行,由於兩人離開得匆忙,身前也沒有為他們提燈引路的宮中內侍。
“什麼人,膽敢擅闖皇宮禁地!”夜色中,不知何處竟跑出來一對巡夜的金吾衛兵卒。
“原來是李將軍,徐千戶!”為首的金吾衛什長,恰認得李君羨與徐恪兩人。
“兩位今夜是?……”
徐恪不慌不忙,將腰間的“鑲金虎牌”往什長麵前一晃,沉聲道:“奉天子口諭,剛剛麵聖歸來,眼下我們要出宮!”
“徐大人,怎地不見宮中內侍為大人引路啊?”什長見了徐恪的腰牌,卻依然麵露難色道。顯然,他雖認得兩人,但皇宮內苑不比尋常宅院,進出都有規矩,他一個小小的金吾衛什長,自不敢無故違例放人。
徐恪眉頭一皺,心道,若按照大乾律令,擅闖皇宮禁地者,形同謀反,乃是重罪!今日他們二人倉促離開皇帝寢宮,當時高良士也無暇安排,是以就出了這樣一個原本不該出的紕漏,若是自己此時說不清楚,就得被金吾衛帶走關押,這要是過得一夜傳了出去,再被言官一通上書彈劾,恐怕,到了明日,就算是皇帝有心維護,都不好為他們隨意開脫了。
然而,若他此刻講出實情,則勢必會將天子飲酒至醉這件事也傳了出去,依大乾朝中那一批禦使們的心性,弄不好也會上書諫言,諫天子勿再飲酒,再說一通“自古聖賢垂訓,飲酒傷身失德”之類弘言大論,皇帝見了難免也要心煩。
這一下,徐恪望著那位金吾衛什長,一時又陷入了兩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