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李峨又急著插話道:“不用等到慕容遠山開口,八哥喜歡的那位慕容小姐,不是對他四弟心疼得不行麼?眼見八哥給了他們慕容家這麼大一個恩惠,親自將慕容吉給救了回來,難道還不以身相許?!”
聽兩位兄弟這一通講,李祀也不禁暗暗點頭,心下頓生一股難言之喜悅,然而,他再仔細一想,又總覺這其中還有不合理之處。
李棠好似看出了李祀眼裡的憂慮,接著言道:
“八哥若仍覺不放心,九弟我還有一計!”
“九哥,你還有啥好計策?快說說!”
“嗯……”李棠略一沉吟,便道:“這個計策麼?說來也簡單,便是‘斷糧之計’。”
“‘斷糧之計’?斷敵糧草麼?咱們和天寶閣又不是行軍打仗,何來的斷糧之計?”李峨有些不解道。
李棠手指桌前酒菜,示意三人接著吃酒,等到他又連喝了幾口好酒之後,這才侃侃而言道:
“慕容家的天寶閣,以兵器為主業,生意遍布大乾各道,非但是江湖人物、武林幫派甚而邊疆敵國都會向他們家采買兵器。不過,自慕容遠山接掌天寶閣以來,尤為看重我大乾兵部的兵器置辦,凡我大乾軍中所需,無論刀、槍、劍、戟、弓、箭、盾、矛……乃至於軍士身上所穿之軍衣鎧甲,戰場列陣之軍車儀仗,無一不能為之,這幾十年下來,如今兵部一大半的兵器采買,皆出自天寶閣之手,搞得兵部的武庫司與軍械司,反形同虛設一般,是以如今的大乾兵部,已成了天寶閣最大的買家,每年的兵器采辦之數,怕是已不下二百萬兩……”
李峨不解道:“九哥,你說這些作甚?”
李棠向著李峨問道:“我問你,如今是誰管著兵部?”
“八哥呀!噢……”李峨稍稍一想,立時會意道:“你是說,讓八哥斷了他天寶閣的兵器供給之權,若沒了我大乾兵部的采辦大單,叫他們以後靠什麼吃飯?好一個‘斷糧之計’呀!……”李峨再一次豎起拇指誇讚道:“九哥,你這計可真毒!”
“毒什麼毒?!”李棠沒好氣道:“咱們可都是依大乾律令辦事,哪來的‘毒計’?”
李祀想了一想,卻兀自憂慮道:
“計策好是好,隻是若不從天寶閣采辦,兵部一年的兵器所需,該從何處買?”
李棠道:“八哥不必擔心,滄州府有個烈火堂,總堂主名叫王行敏,此人性情豪爽,出手也大方,前些日他與我的門人接上了頭,說是天寶閣裡的所有兵器,他們烈火堂都能造得出來。”
李祀卻搖頭道:“茲事體大,還是要慎重!”他心裡想,看來你老九是沒少拿他們烈火堂的好處了!隻是,兵器采辦之事,事關兩軍陣仗,那可不是鬨著玩的!誰知道這烈火堂是個什麼來路,萬一出個什麼差池,我又是新管兵部,這如何了得?!
“八哥,你放心吧!”李棠又道:“那王行敏出自少山門下,雖說是外門弟子,但功夫一點也不差,在滄州府一帶,他可是家喻戶曉的人物!滄州烈火堂也是江湖中響當當的名號。他們的兵器,我都看過了,比起天寶閣所出,差不到哪兒去!”
“嗯……容我再想想……”李祀依舊沉吟不決。
李棠卻依然勸道:“退一步講,就算兵器出了點岔子,那也是魏辛與楊承銘的事,八哥隻是奉旨‘該管’兵部,此事怎麼也怪不到八哥的頭上!”
李祀道:“兵部之前的秦建勳與趙勇,都是大哥的人,大哥一倒,兵部也就空了。如今的魏辛與楊承銘,他們兩個到任也不過三月,凡事都是小心翼翼,平常他們雖都聽我的話,但兵器采買乃國之大事,這件事不可操之過急……”他見李棠似還欲固爭,便道:“這樣吧,先將天寶閣的采買停一停,我讓魏辛從兵部開出二十萬兩的軍需單,讓什麼……滄州烈火堂的,試試看!”
“八哥,還是你想的周到!”李棠當即笑道:“這兵器采買畢竟國之大事,且先讓烈火堂試著做做,若實在不行,咱們再換一家!天下這麼大,難道除了天寶閣,就沒人造得了刀槍棍棒了?”
李祀道:“天寶閣乃天下三閣之一,他家的兵器不是外人能仿得了的。這麼多年,我大乾兵部的武庫司與軍械司都被他們比了下去,此中手段可想而知。不過,兵器供給乃國之根本,這也不能讓他天寶閣一家獨大,我先將他們停上一停,這也算是略施敲打之意。”
李棠道:“對!八哥這‘敲打’二字用的極妙!咱們若是能將慕容吉擒之於牢獄之中,這‘斷糧之計’麼……倒也未必要用到極致,隻需對慕容遠山略施敲打,想必這老狐狸就能心中有數。”
李祀點頭道:“看來,九弟的‘從旁取之、迂回求之’才是最要緊之處。隻需慕容吉在我們手中,何愁那慕容遠山不乖乖就範?隻是……”他又有些擔憂道:“這件事,讓何人與沈環接洽呢?若是讓錦樺去……”
“不妥!”李棠忙道:“宋錦樺雖說是八哥信任的人,可他畢竟隻是一個從四品的刑部郎中,讓他去的話,沈環未必肯出全力。如今八哥正是用人之際,既然他沈環願真心歸附於八哥,不如……”他頓了一頓,隨即道:“明日還是我親自去一趟吧!”
李峨在旁聽了半天卻插不進話,此時也忍不住接口道:“八哥,讓十弟去也行啊!雖說我頂上的珠子比九哥少了兩顆,可畢竟也是一個親王麼,對付他沈環應當綽綽有餘了!”
李祀卻搖了搖頭,微笑道:“我有你們這兩位好兄弟,何愁大事不成?不過……這件事麼,還是九弟前去為妥!”
“可是……八哥……我到現在都還沒為八哥出過多少力呢……”李峨還想著與李棠爭上一爭,然他轉念一想,自己這兩日不是剛剛送出了滿滿十二個大鐵箱並一株價值連城的紫色珊瑚樹麼,照這樣看,自己出的力倒也不少。
“好啦好啦!你就彆同我爭了……”李棠眯起眼睛笑道:“咱們哥仨說到了現在,總算是說好了八哥的‘美人大計’,接下來,十弟,也該輪到你這兒的‘美人’上場了吧?”
“我這兒的‘美人’?啥美人兒?”李峨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自己看!”李棠指了指眼前那一座高大寬敞的紅木高台,隻見此時高台內站著四位歌女,正一邊婉轉而歌,一邊嫋嫋起舞……
“怎麼啦?九哥,這四個歌女不唱得挺好麼?九哥是嫌她們唱的不好,還是跳得不好?”
“老十,你彆揣著明白裝糊塗啊!”李棠有些憤憤然道:“京城裡誰不知道,你這天音樂坊內,有一位叫作‘無花’的姑娘,非但姿色無雙、傾國傾城,且歌聲曼妙、舞姿銷魂,是你們這兒的‘頭牌歌女’!我和八哥在這裡已坐了老半天了,無花呢?”
“這……這……”李峨摸了摸自己一顆大腦袋,神情有些窘迫道:“無花大概……過一會兒就能來吧?”
“過一會兒?過一會兒是過多久?!”李棠此時的口吻,顯然不見到無花他是不會罷休的。
“哎呀!九哥,我實話同你說吧!”李峨終於忍不住道:“無花到底什麼時候來?她會不會上場?這些……我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去叫她來呀!”李峨更是有些不悅道:“我說老十啊,今日咱們兄弟如此難得上你的天音樓一聚,你就算不給我老九麵子,總也要看八哥的顏麵吧,快!少廢話,叫你的人把無花帶到這裡來,給八哥倒酒!”
“這……這個……”李峨扭扭捏捏道:“我得同玉姑娘商量商量……”
“什麼!老十啊,就這麼點小事,你還得去問‘玉姑娘’?!我來問你,到底你的話在這天音樓內還管不管用?這天音樂坊還是不是你老十家的產業?!”
“九哥,不瞞你說……”李峨隻得向李棠交底道:“在這家天音樂坊開張之先,我同玉姑娘就有約定,此間一切,概由玉姑娘做主,我隻管月底拿銀子,其餘一律不得過問!”
“啊?竟有這樣的事!”李棠眯眼盯住李峨看了長時,笑道:“老十,你對那位‘玉姑娘’真夠可以的呀!堂堂一位大乾的王爺,竟對一個女掌櫃言聽計從,我真不知該怎麼說你才好!”
李祀笑了笑,“算啦,九弟,什麼‘無花’‘有花’的,不過一個歌女罷了,彆去管她,咱兄弟接著喝酒!”
“不行!”李棠不服氣道:“今天本王爺還就不信了!老十,你去把那位‘玉姑娘’給我叫了來,本王爺要跟她說,無花姑娘今天來也得來,不來也得來!”
李棠為難道:“九哥,你就饒了我吧,連八哥都說了,無花不過區區一個歌女罷了,你又何苦定要她來陪酒?”
李棠卻依舊不依不饒道:“十弟,九哥我不為彆的,就為你是大乾的越王,是這家樂坊的真正東主!你若連手下的一個歌女都使喚不來,傳出去豈非叫人笑掉大牙?!”
令李棠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話已至此,這個平常日子裡人人都怕的“混世魔王”,此刻竟一反常態,兀自猶猶豫豫道:“可是……九哥……我看還是……算了吧?”
“你!……”李棠氣得不行,眼看著就要起身去拉李峨。坐在對麵的李祀卻忽然指著大廳一角,朝李棠說道:
“九弟,你看……那一位女子是不是無花?”
“嗯……無花來了麼?我看看!”李棠與李峨隨即順著李祀手指,舉目看去。
不看則已,一看之下,李峨與李棠兩人,竟不約而同地大怒道:
“什麼人這麼大膽子,竟敢當眾調戲無花!”
此刻,就見離三人七八張桌子之外,那位天音樂坊的頭牌歌女無花,正被一個“登徒子”牢牢拽住了手臂,任憑無花如何掙紮,那位男子始終不肯放手。
三個人聽不清無花口裡在喊些什麼,就是隱約聽到她驚懼又慌張的聲音:
“公子、公子,你……你放手啊!”
“公子,你……你不要這樣!”
……
未等李祀與李棠開口詢問,旁邊的李峨早已看得“怒發衝冠”,他豁然起身,張口罵道:
“好你個輕薄子,竟敢在本王的地頭撒野,瞧我不活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