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恪回到桌前落座,李君羨當即取笑道:
“怎麼……賢弟如此誠心向無花致歉,無花還不領情?看來,她是要記恨你一輩子啦!”
徐恪搖頭歎道:“君羨兄,無花倒不象是不領情,她匆匆遁入後院,仿佛是內心極其害怕。”
“害怕?”李君羨奇道:“她怕什麼?莫不是怕你還來欺辱於她?”
“君羨兄,我同你說正經的,你莫要再取笑我了!”徐恪手指著不遠處正在走開的無塵,卻麵帶憂色道:
“她是怕那個叫作‘無塵’的人。”
李君羨扭頭,卻隻看到了無塵的背影,在黑漆木門邊一閃而沒,他不禁詫異道:
“無塵?無塵是哪個?”
“無塵是這家天音樂坊的掌櫃,也是一個要殺我的人。”
“無塵要殺你?為何?!”
“隻因去年九月,我曾給過他二兩碎銀。”
“你給了他二兩碎銀,他卻要因之殺你?賢弟,你說的是什麼話?莫非這無塵是個瘋子不成?”
“他不瘋也不傻,為何要殺我?定是他不想讓人知道,我去年九月曾送過他二兩碎銀的事!”
見徐恪麵色凝重,不似玩笑,然而,任憑李君羨左思右想,還是想不通其中的道理,君羨隻得問道:
“賢弟說此人不瘋也不傻,但他卻為了你曾送過他二兩銀子,竟然要來殺你,難道是他嫌你送銀子送得少了?不對呀,就算嫌你送的少,也斷無因之殺人的道理,賢弟,你就彆跟愚兄打啞謎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說給愚兄聽聽!”
不想,徐恪也搖頭道:“不瞞君羨兄,小弟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小弟直至此刻,也不明白無塵為何要殺我?”
李君羨奇道:“賢弟何以斷定,無塵要來殺你?”
徐恪道:“就在剛才,無花匆匆逃進後院之前,親口跟我說‘這裡有人要殺我!’”
“無花跟你說,有人要殺你?賢弟……”李君羨此時卻麵帶笑意道:“看來,無花姑娘還是蠻關心你的麼?愚兄之前還以為無花會記恨你一輩子,想不到,無花竟絲毫也未曾記恨過你。”
徐恪道:“君羨兄,我在同你商量‘有人要殺我’的事,你怎地卻關心起無花來了?”
李君羨笑道:“哈哈哈!賢弟呀,無花說‘這裡有人要殺你!’那個要殺你的人,自然就是落霜了。那個落霜原本就是這家樂坊的一名管事,他之前就曾刺殺過你,後來又被你生擒,右腿還被你劍氣所傷,落霜要殺你,豈不是很正常?你怎地會以為是什麼無塵?”
“不對!”徐恪卻搖頭道:“落霜根本不是我對手,先前已兩度落敗,他豈敢再來殺我?若果真是落霜要來殺我,無花的臉色怎會如此害怕?”
李君羨不禁點頭道:“聽你這麼一說,倒似有些道理。”
徐恪道:“無花當時說‘有人要殺我’之時,恰逢無塵走來,我剛剛仔細盯著他看了半響,發覺此人頗不簡單,他雙目精光內蘊,就好似暗隱一道光芒一般,此人之功力必不在小弟之下,落霜與他相比遠遠不及,無花如此害怕,想必就是擔憂無塵要來殺我!”
“可是……”李君羨再次問道:“無塵到底為何事要來殺你呀?賢弟是不是曾得罪過他?難道,真的隻為當日你送銀子送的太少,他就要記恨到了今天,以至於還要取你性命?”
“興許是……”徐恪略略思忖了一會兒,道:“當日小弟曾在得月樓中救過他與玉天音,這件事他不想有彆人知道,因之便想殺我滅口吧……?”
“賢弟,你還曾在得月樓中救過玉天音?這都什麼跟什麼嘛!這玉天音的魔功,你我可都是領教過的,這個女魔頭還需要你去救她?!”
徐恪苦笑了幾下,於是,他便將去年九月的某一天,自己與二弟朱無能在得月樓中救了無塵與玉天音的經過,大致與李君羨備陳了一遍。
聽完徐恪所述,李君羨凝神想了一會兒,忽然一拍桌子,道:“賢弟你猜錯了!那個要殺你滅口的,不是什麼無塵。”
“不是無塵?那會是誰?”
“自然是玉天音了!”
“玉天音?”
“對!”
“玉天音為何要殺我?”
“她要殺你的理由,你剛剛不是說過了麼?”
“可是,玉天音要殺我的話,早在五月三十那一晚,我們四個都已被她魔音擊暈在地,她若想殺我,豈不是易如反掌?又何必等到今日?”
“這個……”李君羨不斷捏著自己的鼻子,一時也陷入了沉思之中,“你說的也是啊!”
不過,停了一回兒,李君羨卻依舊言道:“賢弟,我還是覺得,想殺你的人並非無塵,是玉天音!”
徐恪笑了笑,手指杯中美酒,道:
“大哥,管他(她)是誰要來取我性命,儘管來就是!我徐恪這條命,乃是天地父母所給,也不是他(她)想拿就能拿走,此事不提也罷,今日咱們隻管喝酒!”
“好,喝酒!”
……
……
無塵走入天音坊後院,三轉兩轉,就來到了無花的居室之內,此時的無花正卸下一些頭釵金鈿之物,打算上床歇息片刻,見了無塵走進,慌忙起身行禮,問道:
“長老找我何事?”
“來問問你,剛才同徐無病說了些什麼?”無塵居高臨下,冷冷地問道。
“也沒……沒什麼,隻是叫他彆攔著我……”
“其餘的說了什麼?”
“回長老,並沒有其餘的話,無花隻是讓他走開。”無花低下了頭,心中不禁有些慌亂。
“哼哼!”無塵連著冷哼了幾聲,走到無花近前,陰沉著臉問道:“宮主叫我來問問你,那件事你準備地怎麼樣了?”
一聽到這句話,無花的神情更加慌亂,她吞吞吐吐地回道:“那件事……無花心裡知道……隻是還需……需做些準備,請宮主放心,無花定會……會完成宮主的重任!”
“你可彆忘了……”無塵陰冷的聲音接著言道:“當初你落難之時,是誰收留了你?是誰幫你完成了心願?又是誰說過要複仇的話?你可不要出爾反爾!”
“請長老放心,宮主的吩咐,無花心裡都記著,無花一日都不敢有忘!”
“嗯!記著就好!我就怕你時日一長,把‘那件事’給忘了!”
“不會的……”無花說話的聲音已越來越輕。
“宮主命你,三天之內須將‘那件事’做好,否則的話,天音宮不能留你!”
“……”
無塵說完了這句話,遂回轉身步出房門之外,頃刻間,他黑色的身影就已消失在了天音宮內重重樓宇之間。
待無塵剛剛離開,無花就撲倒在了自己的一張粉床之上,禁不住內心的悲傷與矛盾,趴在自己的被褥上嚶嚶哭泣了起來。
“無花,你……你怎麼啦?”
不知何時,落霜已悄然站立在了居室的門外,他不敢走進房門半步,隻是在門外輕聲地問道:“是不是長老又訓你了?你彆傷心,他至多也就是說你兩句,斷不會來責罰你的。”
無花忍住哭泣,呆呆坐在床頭,卻並不同落霜說話。
“其實,宮主交代你的‘那件事’,你不用為難,也不用等到三天後,明天我就幫你去做了,到那時,也就無人再來訓你話了。”
“你……”無花忽然睜大了眼眸,忍不住驚慌道:“你想去做什麼?!”
“做宮主交代你的‘那件事’呀……”
“那件事不用你來,我自會去做,哪個要你幫忙?”
“無花,你還是舍不得他。想不到,他那樣對你,你竟還對他念念不忘!他……他究竟有什麼好?值得你為他那樣麼?你和他之間的深仇大恨,你都忘了麼?!……”落霜越說越是激動,越說越是大聲,到後來,他說到傷心動情之處,竟至於雙頰顫動,麵色也漸漸有些扭曲了起來,“你還不明白麼?這世上,真正對你好的,就隻有我落霜一個!你看看這整座天音宮內,雖有成百上千個妖精,但真正是人的,就隻有你和我!你不跟我落霜一起,還能跟誰?!先前那些對你不敬的人,一個個都被我殺了!我立誓此生要愛你護你,絕不許任何人傷你!為了你,我落霜連性命都可以不要,這些……他做得到嗎?”
未曾想,落霜對無花這一番至情至性的告白,卻惹得無花倒在床上,雙手抱住耳朵,苦苦哀求道:
“你不要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