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才保出的第三招,就是以重金雇了一位財主家的公子,讓他帶著家丁前去將明月強擄了來,裴才保的計劃很周密,他要等到這位公子哥將明月擄到半道上時再挺身而出,來一個“英雄救美”,以裴才保當時的推算,明月豆腐店已快要開不下去,身邊又到處都是流言蜚語,再經那位公子哥一嚇,自己那時候突然現身,明月除了對他感激涕零然後又以身相許,還能怎麼樣呢?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令裴才保萬萬沒有料到的是,他的一切計劃都在順利進行,可到了最後關頭,已是收網之時偏偏出了紕漏。當那位公子哥帶著兩個家丁已經將明月拉拽到了巷子口時,恰整好被過路的舒恨天看到。那白胡子老頭當即不由分說就將家丁一頓痛打,還亮了腰間的一塊牌子,就僅僅是一塊“飛熊木牌”,已然將那位公子哥嚇得尿濕了褲子……
之後,有了舒恨天的時時照看,裴才保便已無從下手,直到他如今已招攬了眾多江湖好手,正打算如何布一個精密之局,將明月擄掠至翠雲樓中時,卻忽然聽聞,明月已不在長樂坊中,她先前的“明月豆腐店”也已關張,而她自己卻不知何時已進了李君羨的府邸中,還做了李千戶的一位管家。
邊連勝末了便道,看在咱們裴爺對明月姑娘一往情深的份上,眾位兄弟無論如何也得幫裴爺遂了這份心意!
……
聽罷邊連勝所言,座間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這些江湖人物一個個不是幫主就是掌門,就連“金刀老六”展大鵬在晉汾一帶也是響當當的一條好漢,他們各個都以英雄豪傑自詡,對於裴才保千方百計想將明月強行擄掠而來的計劃自然深為不齒。不過,此時座間的每一個人,至少已拿了裴才保不下白銀千兩的好處,所謂拿人手短,此刻無論裴才保想做些什麼,他們也不敢有二話。
再者,這些人早已過慣了翠雲樓中山珍海味、美酒珍饈、美女如雲、前呼後擁的感覺,此時叫他們再回故地做一個小小的幫主,卻哪裡還舍得?
還是展大鵬性子急,當下便頭一個開口道:
“裴爺,照展某的性子,誰要敢跟我搶女人,展某手裡的金刀,第一個饒不了他!”
“好啊!”大雁幫幫主季天雁隨即附和道:“季某早就聽聞展老爺子刀法精妙,武功蓋世,區區一個李君羨,怎能鬥得過展老爺子手中金刀?!……”
展大鵬聽得心下暢快,手撫著一綹山羊胡,不無得意道:“要說展某的刀法原也一般,不過,為了裴爺的女人,展某人自當……”
通背拳掌門王和恭與展大鵬平素頗為交好,兩人歲數雖都已五十出頭,性子卻一急一緩,王和恭為人沉默少言,心思卻沉穩周密,他聽得展大鵬言語魯莽,忙出聲勸阻道:
“你這頭‘大鳥’!平日裡就知道打打殺殺,你道這裡是晉陽府啊?隻需報出你‘金刀老六’的名頭,連官府都得退讓三分。此地可是大乾的京城!這青衣衛是什麼地方?那裡高手如雲,隻是一個百戶,手底下功夫就不弱,何況那李君羨還擔著一個‘千戶’的名頭,聽聞此人從前還是軍中一員驍將,一杆長槍一騎白馬衝入敵軍陣中,如入無人之境……”
“王和恭,你怎能如此長他人誌氣?”邊連勝不滿道:“裴爺花了恁多銀子養著咱們,有道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如今真到了要用兵的時候,怎麼……你王和恭人還沒動,才一聽對方的名頭,就已經嚇破了膽麼?!”
王和恭畢竟乃一派之掌門,平時受弟子奉承慣了,聽了邊連勝擠兌之語,立時臉色一沉,不悅道:
“邊幫主,我王某人也不過是實話實說,那李君羨號稱是‘槍劍雙絕’,槍法高明,劍法也好,輕功更是天下少有!就憑咱們幾個……”他睥睨了一下眾人,不屑道:“打得過人家麼?”
“你!”邊連勝氣得麵色脹紅,他手指著王和恭的鼻子罵道:“王禿頭,你彆倚老賣老!在汾州府無人敢惹你,這裡可是咱裴爺的翠雲樓!裴爺花錢請你來,不是讓你吃乾飯來的!願意幫著裴爺做事的,就好好說話,不想做事的,就趕緊滾!”
那王和恭頭頂也跟裴才保一樣,微微有些謝頂,他聽邊連勝在眾人麵前如此不給自己顏麵,此時哪裡還坐得住?當即霍然站起身,“滾就滾!你道我稀罕在這裡麼?”
展大鵬忙一把將王和恭拽住,嬉皮笑臉道:“老拳頭,你咋脾氣還這麼大呢?三句話還沒講完就鬨著要走,人家邊幫主也不是這個意思麼?……”
“都怪你這頭‘大鳥’!”王和恭兀自氣衝衝道:“當初我要不是受你蠱惑來了這京城,眼下在我汾州城的宅子裡,彆提多快活了,哪裡會受這廝的鳥氣!”
王和恭手指著邊連勝,忍不住啐了一口。
“你說什麼呐!”邊連勝也氣得霍然起身,擼起袖子眼看著就要動手……
這一下,裴才保的計謀還沒開始實施,自己人這邊就已經要打起來了。
此刻的裴才保,卻一言不發,臉色緊繃,他雙眉緊蹙,眼神冷得嚇人,而這一道冷然而淩厲的眼神,此刻卻直直地望向了邊連勝。
邊連勝原本擼起袖子就要開打,冷不丁瞥見裴才保那陰冷又淩厲的眼神,立時嚇得頭一低,再不敢多言……
邊連勝這才想起,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一句“王禿頭”,可把那裴總管也罵了進去。
而翠雲樓的這位裴大總管,先前已多次交代,任何人不得在他麵前提“禿頭”二字,否則的話就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