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道人立於潭邊,負手而立。
不遠處,大樹餘蔭之中,一個黑衣蒙麵的男子悄然出現,身形在折光下模糊不定,猶如虛幻般。
如此靜立良久,黑影才有所動靜。
看著前方挺拔的身影,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輕聲道:
“護法,你覺得我們所做,可有..道理?”
道人沒有答話,隻是靜靜地看向深潭。
其立在那,方圓三丈之內,風雪似乎都消失不見。
若是此時,寧陽城一應宗師在此,看到這一幕,定然會大驚失色,以往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之宗師氣度,全然消失不見。
因為這白袍道人,正是不久前展露大宗師絕巔修為的普世教淨炎左使,駱敏飛。
沒有人能猜想出,為何這樣一尊存在,在此時,會離開寧陽大龍山的普世教據點,來到千裡之外,慶豐縣境內的桑原山中。
良久,駱敏飛才出聲:
“道理?你想要的是什麼道理?”
黑影略微低下頭,沒有說話。
“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又何必去問為什麼選擇,值不值得選擇。”駱敏飛輕聲道。
黑影搖頭,悶聲道:“以地屍鎮壓瑕點,我本便不讚成,
先生可知,如今慶豐城中,家家掛白綾,戶戶傳哀樂,已十不存四,城外鄉鎮,更是人煙斷絕,百裡蕭條。”
他此時沒叫道人護法,而是親近地稱呼先生。
沒有人知道,普世教中上一代護法種子之一,號稱陰寒生的淋沐天竟是淨炎左使駱敏飛之徒
駱敏飛沉默少許,轉過頭,
“殺一人而救百人,你救還是不救?”
淋沐天沒有說話,隻是沉默。
他知道駱敏飛是為何意。
若無地屍,瑕點將無法蘇醒,需要的則是人命去填,最少也是,十數位.....宗師。
可是,明知道這樣是利益最大化,但淋沐天想起來時所見場景,卻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若殺一人而救百人,應殺之人是先生,該當如何?”淋沐天忽然問道。
若是尋常師徒,這等問話,說是大逆不道也不為過,可是他們不同,兩人皆以為常。
“若應殺之人是我,我會如何?”駱敏飛哈哈大笑,轉過頭看向對麵迷茫的身影。
其瞳孔呈現一種青色的光澤,仔細一看,裡麵又有一抹殷紅,兩種瞳色涇渭分明,又好似交融一體,顯得十分詭異。
“當你能問出此話,那便證明我道不孤。”
“無論是一人,還是百人,生命皆是相同,又怎能比較?
不過人性多變,有私者問心無愧,大義者舍生成仁,醇儒者君子不救,而強者....”
駱敏飛頓了頓,沒有接著往下說,而是回答起淋沐天的問題:
“若應殺之人是我,我會找出到底是誰要害這百人,找到他殺了他。”
淋沐天若有所思,看著駱敏飛,好似知道為何其會親身來此,身形罕見顫抖了數分,甚至使得模糊不定的身影顯現。
“先生,如今..可需要我做些什麼?”他低聲道。
好似看出了其心裡的不平靜,駱敏飛搖了搖頭,緩步走近。
兩米多的身高,較淋沐天要高半個腦袋。
看著身前身形挺拔,麵容平靜的後輩,他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瞳孔中赤色慢慢如墨水般浸染那碧綠,眉心也閃爍著一道火焰印記,聲音變得豪放而霸道:
“你無需擔心我,...就此離去吧。”
淋沐天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氣質迥異於方才的駱敏飛,沉默少許,腦袋輕輕垂下,點點頭,折光之中,身形一陣模糊。
下一刻,消失不見。
駱敏飛轉身,看著深潭,又遙望蒼天。
天空蔚藍而曠遠,太陽懸空,白雲疊疊,將其鍍了層金輝。
一切是那麼的美好。
“常罵這賊老天不爭氣,可到底,也終究這天下才是我們的啊。”
他輕聲自語,眼中的赤芒愈加之重。
當他說罷最後一個字,便輕輕邁出一步。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