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縣道脈源頭,共分為三:連山,歸藏,周易。
三脈傳承久遠,上古年間便長存,貫穿於各類大事件之中。
無論是上古之末,雲澤羽族之殤,還是中古道佛之爭,乃至最近的海族海祭之戰,都有三者身影。
隻是如今,三脈中周易道因插手九州龍彙一事,被周太祖打得潰散,幾乎道隱;連山道參與天傾一戰,九域封界,同樣青黃不接,沒落已成定局,
而最後的歸藏道敗得敗,殘得殘,雖保全最多,卻也不複之前盛況。
「三脈同流……」李伯溫麵露慨色,「你我曾見,三脈九州算天曉,卦辭籌爻道命早,誰知道卻容易道消。
眼看他天崩起界域,眼看他道隱歸無了。天地逝,自有萬物生,一切也算符合陰陽輪替之道。
鄭兄,以你的才情,不該不明白這個道理。」
「一切倒行逆施,皆會被清算,聖上饒你一命,鄭易心,我看你卻是不識抬舉,自取滅亡!難不成想移三代,滅九族?!」
前者話音剛落下,後方,便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嗬斥。
遠遠看去,一隻渾身生有彩色鱗片的大型山羊奔騰衝刺而來。
山羊約莫七八米長,三四米高,頭頂生有一黑一白異色犄角,彩鱗縫隙中,則生長有白色密毛,尾部如蛇尾一般拍打著空氣。
其上坐有一人,身著金色鎧甲,甲衣中心,鑲嵌有一顆鴿子蛋大小的藍色琉璃珠。
此人身高三米,虎背熊腰,頭戴純金色發箍,手裡提著兩條兩米半的金色巨鐧。
漢子虎目眼童為異色,更凶悍的是,其臉龐左頰有丹青繡刻紋身。
紋為獨目虎獸,上刻龍飛鳳舞三字「西北望」。
若是仔細觀察,可以其粗大的右手,同樣有丹青紋身,手背上,同樣有龍飛鳳舞的三字,字為「射天狼」。
穩穩坐在山羊之上,猶如一座肉山,給人撲麵而來一股子凶悍之氣。
看到來人後,原本神色平靜的觀日道人,卻是臉色微變,童孔微縮。
反而是原本一臉怒意的鄭易心,神色平靜了下來:
「西北侯……霍全文,沒想到周普居然會把你派來,難道他就不怕毒骨澤出事,寒州成為下一個泰州嗎?」
「太師算無遺策,運籌謀劃於帷帳之中,便可決勝於天下九州,我自來也,寒州自然無事。」漢子哈哈一笑回答。「而寒州無事,有事的,怕便是鄭小子你了!」
「西北望,射天狼,西北侯之名,名震寒州,號稱赤縣武豪英氣十鬥,其便獨占兩鬥,確實值得忌憚。」鄭易心見對方如此輕慢,卻也不動怒,反而鄭重道。
「既然知如此,為何不收手,如今正值赤縣九州,千古危難之際,如若你收手效忠,以王上之氣魄,必將樂意之至。」霍全文正色,
「如此一來,豈不是九州之福,天下之福?」
「之福?你說……周元章滅我周易道統,掠我周易典籍藏書,害得我周易一道幾乎絕道,而我……也這幅慘樣,然後我……我鄭易心還得效忠於那金陛之下,這……還是福氣?」鄭易心一愣,隨後以手捧腹,哈哈大笑道。
笑聲蒼涼,明明沒有動用任何意勁,道法,但那悲愴之意,卻令得周遭正在廝殺的軍士武夫,真君高手,齊齊心中一季。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這不是福氣是什麼?況且昔日你周易一道,支持反王孫神通,沒有被全門夷滅,已是王上憐憫……」霍全文出聲,
「如今你這走一遭,有負君恩,有負天下,有負億萬生靈……」
他頓了一下,
「豈不是取死之道?」
「那便試試吧。」鄭易心聲音反倒平靜下來,信手將臉上的玉質麵具摘下,露出滿是火瘡的臉,猙獰醜陋的臉龐。
神態卻頗為隨意。
他向前一步,看向一旁的黃無極,伸出右手,拇指與中指相掐,作蘭花指狀:
「當年周元章奪我周易一道上篇三十卦,隨後元天罡以之立天子望氣,龍脈神算……」
他一邊說,身子自發浮於天空,聲音皆是悵然:
「來,讓我看看,你之天子望氣,龍脈神算,如何破我周易六十四卦?」
話音一落,無論是一旁的觀日,還是黃無極,乃至李伯溫,儘皆麵露異色。
周易一道,共有七篇,《彖》,《象》,《文言》,《係辭》,《說卦》,《序卦》,《雜卦》。共六十四卦,上三十,下三十四。
天機藏五十而漏其一。
說是六十四,周易道人,多識不過數篇,多算不過數十卦。
至於六十四卦……如何算得?
三人心中起疑。
但霍全文卻是不懂這些。
他一下跳下山羊怪獸,大地猛地震顫一瞬,隨後大踏步往前,向對方走去。
走動時,磅礴的氣血逸散,將天空染紅。
濃烈似狼煙,向上直豎,空氣都為之震顫。
每走出一步,全身意勁便如黑煙般,從七竅五官,逸散而出。
黑煙般的意勁向上,編織彙聚,很快便凝實成一具龐大至極致,虛幻與真實之間的黑色法身。
法身無首,雙乳為眼,肚臍為口,粗大的雙臂,手持一斧一盾。
「管你他娘的什麼卦!不服王命,不受驅使,便受爺一斧再說!
」
轟!
身形猛然加快,一圈無形的氣流嗡的一瞬,向外擴散。
看見來勢洶洶的霍全文,鄭易心笑了笑,手指於天:
「卦水雷屯,上流於屯,下雷震坎,為風機變也!」
轟!
聲音落下,天空中雷聲大震,狂風四起,快如奔雷的霍全文,速度不由一滯。
「卦坎為水,上水下水,道六命坎,為天注於難也!」
緊接著,又是一副卦言。
本就被遲緩的黑色法身,刹那間,如同生鏽的機器一般,發出卡卡的聲音。
黃無極,李伯溫兩人,好像意識到什麼,手中出現算籌龜甲,開始急速演算。
「卦水山蹇,上河下山,吉現形上,進退維艱也!」
鄭易心聲音越來越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