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秦轉頭望向此人。
一身絳紅官袍,已然漿白。
瘦骨嶙峋,兩袖清風。
一頭長發飄飄,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意思。
唯獨腰杆挺得筆直,一雙眼眸如同鷹鷲一般,直視蘇秦,銳不可當。
僅此一看,便知此人絕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當是時,蘇秦麵向此人,微微一拱手:“未曾請教?”
此人麵帶冷笑,昂首抬頭,麵露倨傲:“左紫金光祿大夫,禦史中丞,太子太師魏徽是也!”
蘇秦眯著眼睛,臉上帶上一絲笑意,但是眼中的目光,已是滿是凝重。
不是因為彆的,就是因為這個魏徽,也就是魏征,乃是大唐第一噴子!
號稱銅齒鐵舌,可謂能說會道,一辯論起來,那是引經據典,滔滔不絕!彆說是他國之人,就算是李世民這個大唐的皇帝,見了魏征,那也是要顫上三顫。
或許論起治國安邦之道,魏征不及房杜長孫三人。
但論及噴人一道……
後麵三個綁到一起,也不一定能噴得過魏征。
很明顯。
這是一個無比強勁的對手。
蘇秦微微低頭,雙手攏於袖口,緩緩躬身:“早已聽聞大唐鄭國公,雄辯之術天下無雙,蘇秦神往已久,今日有幸相見,還請先生受蘇秦一拜。”
魏征卻沒那麼好糊弄。
臉上依舊滿是冷笑之色,當即一擺手:“先生便不必那麼多虛情假意之禮了,即便舌綻蓮花。然以區區五萬頭戰馬,就想大唐出兵,無異於天方夜譚。這般空中樓閣之虛妄之言,先生不必多講了!”
麵對魏征的嘲諷,蘇秦卻隻是笑了笑。
低頭的頭緩緩抬了起來,直視著麵前魏征:“世人皆稱先生好辯,敢問何也?”
魏征拱手,置於右耳之側:“上為大唐社稷,下為百姓黎庶,不外如實。”
言罷。
魏征又是沉聲道:“先生切莫避實就虛,還是快快表現出誠意吧!”
“先生莫急,蘇秦既是來唐,我皇自然命蘇秦帶足了誠意。”
正說著,蘇秦要是笑了笑,隨後朝著魏征拱手大拜:“如此先生先前之言,先生實乃為國為民,其心可照日月,不由萬民敬仰,還請受蘇秦一拜!”
很顯然。
油鹽不進的魏征,並不打算吃蘇秦這一套。
當即又是一拂袖,朗聲道:“先生縱油嘴滑舌,天花亂墜,大唐之意猶不可改。”
蘇秦搖了搖頭。
在眾人注視的目光之下,緩緩來到正中央:“先生說笑,蘇秦又豈是好辯之人?如今居此廟堂之上,誠不得已也!”
一句之後,蘇秦拱手,麵朝大唐眾人:“中原大地降民已久,時治時亂,堯舜之時,黃河逆流,泛濫於中原,蛇鼠橫行,民無定所;下者建巢,上者營窟。禹掘地引流,注黃河之水以歸海;驅橫行蛇鼠而入菹;乃有江、河、漢、淮是也。黃河即平,蛇術亦逐,而人人得以安居樂業。
五帝及沒,暴君無道。亂宮室而壞國朝,以至禮崩樂壞。黎民皆苦,食不能果腹,衣不能蔽體。天下又複大亂。周公相武誅暴,三年則討其君,逐飛廉於海隅,後戮之。滅五十國。驅虎豹豺狼而天下大悅。”
話說到這裡。
蘇秦眯著眼睛,神色卻是無比銳利,直刺大唐眾人,語氣也跟著激昂起來:“直至今日,世道衰落而禮儀不存,邪說暴行複起,臣叛其君者有之,弟弑其兄者有之,子逼其父者亦有之。臣不忠君,弟不恤兄,而子不孝父?其國將不國,嗚呼哀哉。”
一句之後。
大殿之上。
大唐眾人已經是麵色巨變!
紛紛抬起頭來,怒視蘇秦!
望向蘇秦的神色已經是帶上了無邊的殺意!
此刻,他們哪裡還不知道什麼。
這是蘇秦在拐彎抹角,不已經是赤裸裸的在嘲諷他們大唐了。
李淵當初不就是大隋唐國公而叛唐,不就是臣不忠君?
李世民玄武門弑兄,不就是弟不恤兄?
逼父奪位,不就是子不孝父?
當是時。
文臣還好。
雖然也恨不得將蘇秦是亂刀斬成肉糜。
但還算能保持著克製。
然而那些武將,卻管不了那麼多了。
蘇秦如此明顯的嘲諷,已經是讓他們喪失了理智。
僅僅是瞬間,便已經是拔出腰間兵刃,朝著蘇秦大喝:“大膽狂徒,你是在找死!”
如此的情況下。
現場本就不睦的氣氛。
此刻更是劍拔弩張!
在蘇秦的身後。
馬三寶已經是兩股戰戰,麵色慘白。
瞪大了眼睛,神色驚疑不定的望向麵前的蘇秦。
他不明白,為何在這個節骨眼上。
為了唐夏兩國的聯盟,蘇秦應當和大唐多說好話才是。
為何要無端說出如此之言,白白激怒了大唐之人?
如此一來。
不但唐夏聯盟渺茫無期。
就連他們的身家性命,恐怕也是不保。
“大人……”
馬三寶戰戰兢兢,滿是疑惑的望向麵前的蘇秦。
卻見得蘇秦在如此情況下,卻依舊麵帶笑意,朝著馬三寶緩緩搖頭:“放心,有我。”
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也不知為何。
馬三寶的心卻是安定了不少。
強行壓下心中的恐慌。
惴惴不安的跟在蘇秦身後。
而此刻。
隨著蘇秦那一句話出口。
身為大唐主君的李世民自然也是怒火萬丈。
若是年少之時。
聽得蘇秦如此悖逆之言。
李世民恨不得和麾下武將一道,要讓蘇秦這個狂悖無禮之徒,不得好死。
但是眼下。
已經做了數年唐皇的李世民。
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年少輕狂的自己了。
狠狠的瞪了李世民一眼,臉上閃過隱晦的殺意。
但是片刻之後。
李世民深呼一口氣,但還是重重的一擺手,直接阻止了暴起的大唐武將:“蘇秦乃大夏使臣,自古兩國相交不斬來使!你們舞刀弄槍,是要乾什麼!?陷我大唐於不仁不義之地!?”
眾將狠狠的瞪了諸將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