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一句話。
卻是讓朱元璋整個人都不由得為之一愣。
下意識的想要反駁。
卻突然是想到了什麼。
整個人直接是怔住了。
到了嘴邊的話,卻沒能說得下去。
反倒是此刻。
張角緩緩的蹲了下去,麵朝那個開口的小女孩:“小姑娘,為何這麼小,便獨自一人前來領糧食?你的爹娘呢?”
有了前麵的鋪墊。
再加之張角慈眉善目的長相。
小女孩倒沒有原來的害怕了。
不過聽得張角的詢問。
小女孩一張小臉卻是耷拉著,一直麻木的臉上閃過一絲的哀色:“爹娘都餓死了……”
小女孩的語氣平淡。
甚至沒有絲毫的波瀾。
卻仿佛是在朱元璋一個小石子,投在了平靜的湖麵,帶起了些許漣漪:“那你的其他家人呢?”
“都死了,隻有奶奶,也快要病死了。”
朱元璋的心有些揪住了。
出身大宋,身處冀州,人在太平道教。
這樣的事,朱元璋本已經見多了才是。
然而他,卻依舊見不得人間疾苦。
也正因為如此。
朱元璋才能從一個身世飄零的亡國之民,得到張角的信任。
成為張角的弟子,甚至才能成為如今的太平道教的掌教。
歎息一聲。
朱元璋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了。
隻是默不作聲,繼續攙扶著張角,將小女孩一路送到了家——在這個世道,無論是朱元璋還是張角都知道,一個這樣的小女孩,在冀州眼下如此的環境下,還能安穩到如今,簡直是一個奇跡了。
很快,便到了小女孩的家。
或者說。
與其說是家。
倒不如說是一個挖出來的土坑上,覆蓋了些許的枯枝,敗葉。
人說窮困潦倒者,莫過於家徒四壁,饑寒交迫。..
然而在小女孩的這個家裡。
卻連四壁都是沒有。
饑寒交迫,自然也是成為了常態。
而在現在的冀州。
無論是朱元璋還是張角都是知道。
似小女孩這樣的“家”,還有很多、很多。
而這。
也是他們太平道教之所以發展如此迅猛的原因。
當百姓們沒有了活路。
不造反是死,造反反而能有一線生機,那麼何樂而不為?
將小女孩送到了家後。
朱元璋和張角默然無語。
也並沒有給小女孩留下錢財的想法。
在這樣的世道。
給小女孩留下錢財,就等於是害了她。
至於幫助她?
或者乾脆安排她進入太平道教?
這樣的事情,張角和朱元璋曾經做過很多。
然而,在這個冀州,像小女孩這樣的,還有很多很多。
救得了一個,又能救得了幾個?
無論是張角還是朱元璋都是明白,他們要做的,永遠不是如此簡單的一個救人。
然而還沒等他們轉身。
這邊僅僅是到了土坑旁。
便見得裡麵,一陣劇烈的咳嗽。
而後。
便是傳來一個嘶啞而緩慢虛弱的呼喊:“你們,你們要對小囡做什麼!?”
聲音幾乎是微不可聞。
朱元璋和張角順著聲音望去。
這才看見。
原來在土坑旁,還躺著一老嫗。
同樣的衣衫襤褸。
同樣的麵黃肌瘦。
甚至。
朱元璋和張角,分明能從那老嫗的身上,看到一絲死氣。
很明顯。
這老嫗已經是命不久矣。
而事實也是如此。
此刻,老嫗就連說話的時候。
都是顫顫巍巍的,幾乎微不可聞。
與此同時。
想要掙紮著起身。
卻是怎麼起不來。
隻能在原地,不住的顫抖著。
“祖母!”
小女孩呼喊一聲,飛奔是的來到老嫗的身邊。
從和朱元璋張角相遇到現在。
小女孩的臉上,這才是終於浮現出了一絲的笑意。
小心翼翼的將兩個瓦碗遞到了老嫗的身邊:“我們有吃的了。”
“看,這可有兩碗呢!”
小女孩的聲音和黃鸝似的,嘰嘰喳喳的卻並不吵鬨,朱元璋和張角隻覺得悅耳。
也隻有在這個時候。
在老嫗的麵前,小女孩看上去才真的像一個小女孩。
而老嫗依舊是緩緩抬頭,警惕的看了不遠處的張角和朱元璋一眼。
到了這個時候。
明眼人都已經是看得出來。
老嫗彆說是抬頭了,就連說話其實都已經十分的困難了。
見得張角和朱元璋沒有了動作。
這才是顫顫巍巍的舉起了手,輕輕的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
便是如此簡單的一個動作。
老嫗卻整整用了十數息的時間。
而小女孩也一直是微笑著,乖巧的低著頭。
任由老嫗的手,緩慢的落在她的頭上。
“阿囡,你吃吧……”
“祖母,祖母已經吃不下了。”
小女孩癟著嘴,眼睛裡已經是蓄滿了淚水:“祖母明明說好的,等阿囡帶回來吃的,就會好的。”
“祖母和阿囡說好了的,祖母從來不會騙阿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