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軍死了多少,來護兒不知道。
他的脾氣越來越差,做為一軍統帥,甚至親自帶人衝鋒過。
當然,他沒帶上帥旗,自己被殺是小,誤了大事的話,妻小可還在大興城中,隋帝楊廣的人品,哪怕做為心腹,來護兒也不敢賭。
又是一日衝殺,屍體橫陳,蓋著染血的草席一起燒了。
骨灰分發給同鄉的人,這樣才能落葉歸根。
隋軍的士氣,在這段時間裡,被打壓了太多,其中也有不少精銳,參與過遼城血戰,但打著打著,卻被夏軍壓了士氣,也被自己人寒了心。
所有人都覺得,國內城,大概是攻不下來了……
“娘的,大家都是大隋人,憑什麼……”
軍帳中,有老兵抱怨。
他的嘴被人捂住了,沒有傳開,也不用擔心傳開。
一個二十人住的軍帳,而今隻剩了兩人,就因為接連被點兵,參加了兩場攻城血戰。
“你不想活了!”
同鄉的兵丁在黑暗中低聲罵道。
“可這般再打下去,打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方才抱怨的兵丁也有些後怕,但還是不服氣。
“咱們二十個人,打的隻剩下你我,但有些人卻一次都沒打過,這不是欺負人嗎!”
他含著淚水,聲音也沙啞了。
“唉……”
袍澤沒再阻止。
兩人在空蕩蕩的營帳裡說話,沒想到的是,帳外卻有人駐足。
來護兒帶親兵巡邏,正巧來到軍帳一側。
“將軍,我去……”
有親兵想要出頭,捉拿那兩名亂說話的玩意兒。
“不用!”
來護兒喝止親兵。
軍帳內的聲音戛然而止,顯然是聽見了軍帳外的對話。
不過,來護兒沒有為難他們,反而帶著人走了。
他拐了個彎,來到另一處燈火通明的軍帳外,帳內有肉味飄香,激烈的勸酒聲不絕於耳,好似這裡不是戰場,而是大興城內的青樓酒家。
“韓統領,來,乾了這杯!”
“韓統領,以後戰場廝殺,還要你多多幫手啊!”
“客氣客氣,小事罷了。”
軍帳內,韓複兩頰通紅,是火盆烤的,酒意熏得,但更多的,還是被眼下場景醉的。
往日在西南八城當將軍,他愛跟人吹噓,隻想著一輩子也出不來了,想將自己的故事流傳下去,但一眨眼,不光西南八城那個大坑,被夏軍拿走了,他做為第一個交出八城的將軍,韓擒虎的侄子,還被提拔到重要崗位,擔任要職。
浪子回頭終究是少數。
韓複就是這麼一個,再次沉淪在權利上的普通人。
“韓統領,夏軍著實厲害,要不是您庇護,恐怕我手下這幾百人,早就死在戰場上了啊。”
“多大點事,這人生在世……”
一陣寒風,突然迎麵吹來,韓複打了個激靈,後半句話也吞了回去。
“是誰吃了熊心豹……”
他看向帳簾方向,開口喝罵,但很快在火把之間看見熟人。
嘩啦啦……
一陣碗碟落地的聲音響起,桌邊的一種中低層將領紛紛站了起來。
“大帥……”
“來大帥……”
這些人也沒想到,自己吃點東西,說些胡話,竟正好給來護兒聽見了。
來護兒沒有搭理旁人,隻是看著下意識要起身,又迤迤然坐回去的韓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