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陽光打在臉上,暖洋洋的,驅散走了滲入骨髓的寒意。
赫爾特呆滯地站在沙灘上,他勉強地挪動著僵硬的脖頸,目光逐漸向下,看到了那個環抱住自己腰的女孩。
陣陣的嬉笑聲響起,女孩抬起頭,露出天真無邪的麵孔,白嫩嫩的臉上帶著酒窩。
她以為赫爾特沒有聽清那句話,女孩再次說道。
“歡迎回來,爸爸。”
埋葬在記憶深處的聲音再次泛起,赫爾特的身體仿佛被電擊了般,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
腦海裡傳來一陣清晰的痛楚,但很快這種痛楚模糊了起來,乃至徹底消逝,赫爾特覺得自己忘了些什麼。
赫爾特看著自己這一身休閒襯衫與短褲,指甲的縫隙裡夾雜著細小的砂礫,手掌僵硬地落在女孩的頭上,在接觸的瞬間赫爾特緊張至極,仿佛怕女孩如煙般消失在自己眼前。
女孩沒有消失,赫爾特的掌心傳來了反饋感,他能撫摸到那柔軟的發絲,清晰地分辨出每一根毛發·
“艾……艾米麗。”
赫爾特幾乎是將聲音從嗓子裡擠出來,仿佛有人逼迫他呼喚這個名字。
甜誦照田相鉗。
“你是怎麼了?”
女人走了過來,她溫柔地將手搭在赫爾特的肩頭,關心地看著他,“你看起來有些糟。”
赫爾特眼前浮現起了樂土號內的戰事,不死者與不死者之間肆意揮砍刀劍,以最殘忍的方式廝殺成一團。
這是一場殘酷的狂宴,而赫爾特也是宴會的一員,他滿手鮮血握著刀劍,妄圖從這艘大船上奪得什麼。
現在渴求之物近在眼前。
女人捂嘴輕笑了起來,拉住赫爾特的右手,這時艾米麗也伸出手,抓住了赫爾特的左手,三人並行前進,用力地蕩起手臂。
赫爾特並不適應這樣的溫馨,他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可他本能地覺得這一切並不屬於自己,但選擇權就在赫爾特的手中,如果他想的話,他隨時都可以鬆開雙手。
赫爾特握緊了雙手。
一股股暖意從手心裡傳來,赫爾特覺得自己的心靈得到了撫慰與拯救,可緊接著他感到一雙雙黏膩潮濕的手掌正拉扯自己的身體,那些手掌上似乎沾滿了血跡,將它們均勻地塗在自己的身上,仿佛有數不清的死者正站在自己的身後,虎視眈眈。
赫爾特警惕地轉過頭,他所能看到的隻有一片金色的沙灘與海洋,今天的天氣很不錯,萬裡無雲。
女人對赫爾特說道,“我們該走了。”
“去哪?”
赫爾特哪也不想去,他隻想在這和她們待在一起,直到待膩為止。赫爾特覺得自己不會膩。
“你不是還有工作要做嗎?”女人反問起了赫爾特,“仔細想想,你忘記了什麼?”
赫爾特遲疑了一陣,哢嚓哢嚓的聲音在他的腦海裡響起,像是玻璃碎裂的清脆鳴響,又像是冰麵破碎,暗沉的海水湧了上來。
“營救計劃是嗎?”
赫爾特從記憶的墓地裡挖出了那具屍體,他繼續說道,“一艘運輸著煉金武裝的貨船,他們失去了動力,正在大海上飄搖不止。”
“嗯,我們走吧,”女人看了眼這座海中小島,她很喜歡這個地方,“我們儘快回來,繼續我們的假期。”
“你的身體可以嗎?”
赫爾特關心起了女人,他知道女人對自己的付出,女人不適應海上的生活,但為了能和自己在一起,她還是選擇跟隨自己一起出海,終日航行在波濤不止的大海上,就連自己的女兒也是如此,從她出生起,她就沒怎麼真正地踏足過陸地。
女人對赫爾特微笑,“沒關係的,我沒什麼問題。”
赫爾特點點頭,拉起艾米麗的手,他們的船就停靠在不遠處,在那艘大船旁還有著另一艘大船,緊接著一個聲音叫住了赫爾特。
“赫爾特!”
熟悉的聲音後是熟悉的身影,男人衝著赫爾特揮手,他問道,“你真的可以嗎?”
“沒關係的,就讓我來吧,諾倫,”赫爾特對諾倫說道,“你的船還需要幾天才能完成補給,到時候鬼知道他們漂哪去了,這個任務就交給我吧。”
赫爾特的船全副武裝,隨時準備出海,諾倫的船不一樣,他剛剛結束了一場海戰船體上布滿傷痕。
當然,諾倫的敵人們的下場更加淒慘,現如今那些海盜們都已經長眠於幽深的海底裡,自從汐濤之民決心經營商貿後,傳統海盜們的生意便越來越不好做了。
“真的可以嗎?”
諾倫這次意外地婆婆媽媽的,再次征求赫爾特的想法。
赫爾特沉默了一下,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接下來的決定將影響某個事件的走向,赫爾特必須做出正確的抉擇。
汪。
“爸爸,我想去看飛魚!”
艾米麗抬起頭,扯了扯赫爾特的衣角,赫爾特向來不會拒絕艾米麗的要求,他點點頭,答應了她,然後對諾倫說道。
“我可以的,沒事的。”
赫爾特如此回答著。
諾倫抓起坑洞的邊緣,從滾滾激流裡脫身,爬到了上一層中,這裡尚未被海水吞沒,他終於搏得了喘息之機。
“你們不該來的。”
諾倫深呼吸,冰冷的海水幾乎在瞬間奪去了他的體溫,握持劍刃的手臂止不住地顫抖,他渾身濕漉漉的,狼狽不堪,像隻被大雨澆透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