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沙一抬眉,叫道:“人呢?”
其餘三人齊齊看著門口,李康答道:“來了。”
忽見門簾掀開,一人緩緩步了進來,旦見來人一身青衣,腳蹬青鞋,鬥戴鬥笠,深遮眼目,背上背了一個狹長的包袱,雖剛經過一場惡戰,卻是意態閒暇,渾沒半點疲憊之樣,舉手投足間儘露出一種迫人的氣勢,不是彆人,正是高仁。
雖心裡早有準備,但驟然見到,李落沙仍被驚得差點叫出聲來,隨見高仁背後的包袱,頓時恍然大悟,那包袱之中必是‘毒王’——萬蟻的骨灰,高仁此行,必是將其骨灰送回‘萬雀山莊’。
高仁既然到此,李落沙頓時放下心頭大石,拱手笑道:“‘舉杯邀明月,天涯共此時’,適逢其會,兄台何不過來共飲一杯。”
高仁掃了屋中一眼,淡淡道:“多謝。”舉步步了過去,在李落沙桌前坐了下來。
李落沙伸手拍開第二壇女兒紅,將兩人身前酒碗斟滿,哈哈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對月’,來,先乾為敬。”當下端起酒碗,一飲而儘。
高仁被其豪氣所染,仰脖子將碗中酒一口喝乾,笑道:“‘酒逄知己千杯少’,李少主,果是酒道中人,隻可惜,此處有幾隻蟑螂甚是討厭,實在是倒了胃口,壞了酒性。”
此話一出,眾人儘皆變了臉色,‘烏鴉’心機較為深沉,隻是皺了皺眉,便忍住沒有發作。
王羽卻是鐵青的臉色道:“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你還是想想怎樣逃出這裡再說。”
高仁冷冷道:“‘麵目全非’——王羽,江湖大盜出身,憑借精湛的易容術,采花無數,害死無數良家婦女,罪大惡極,今日你遇到我,難逃一死。”
王羽全身一顫,強笑道:“你莫要口出狂言,有八大殺手中的第二殺手在此,你想殺我,簡直就是癡人說夢。”但此話誰都聽得出已是色厲內荏,李落沙布由暗暗好笑。
烏鴉被其一捧,也覺得有點飄飄。再說高仁若在此時殺了王羽,麵子上也實在掛不住,當下順水推舟道:“既然閣下如此看得起王兄,王兄你就先行退下吧。”
王羽要的便是此話,當下微微一笑道:“恭敬不如從命。”當下輕輕向側跨了一步,他這一步當真跨得巧妙至極,剛剛跨至烏鴉身後,一切身形儘皆被烏鴉籠罩。
高仁回頭看了一眼烏鴉,緩緩道:“‘殘闕劍’,虎丘名劍之一,今日非得見識一下”。相傳,春秋時期,虎丘就是吳王闔閭的離宮所在。公元前四九六年,闔閭在吳越之戰中負傷後死去,其子夫差把他的遺體葬在這裡。據《史記》等書記載,當時征調十萬軍民施工,並使用大象運輸,穿土鑿池,積壤為丘;靈柩外套銅槨三重,池中灌注水銀,以金鳧玉雁隨葬,並將闔閭生前喜愛的“扁諸”、“魚腸”等三千柄寶劍一同秘藏於幽宮深處。據說葬經三日,金精化為白虎蹲其上,因號虎丘。
他這一說,眾人不由心頭一緊,以為他馬上就要出手,便連烏鴉,眉頭也一瞬間鎖了起來。
高仁卻裝作不知,繼續喝著碗中酒,李康與李落沙卻暗暗為其捏了一把汗。
李落沙了然於胸,微微吟道:“‘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舉杯一乾而儘。
高仁點點頭,大笑道:“‘風吹柳花滿店香,吳姬壓酒勸客賞。金陵子弟來相送,欲行不行各儘觴。請君試問東流水,彆意與之誰短長?”也將碗中酒一口喝乾。
李落沙此時酒意也有七分,當下一把抓起桌上酒壇,猛如長江吸水,咕嚕咕嚕猛灌了半壇,狂笑道:“‘劉伶,古今達者,醉後何妨死便埋’。”
高仁被其豪氣所感,長笑道:“‘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順手接過酒壇,仰天長飲。高仁一口氣將壇中酒喝乾,哈哈笑道:“李少主文武全才,可知我最喜李白的哪句詩?”
李落沙‘哦’了一聲道:“願聞其詳?”
高仁一字一句道:“結客少年場行。”
李落沙乘著酒性,大聲念道:“紫燕黃金瞳,啾啾搖綠鬃。平明相馳逐,結客洛門東。少年學劍術,淩轢白猿公。珠袍曳錦帶,匕首插吳鴻。由來萬夫勇,挾此生雄風。托交從劇孟,買醉入新豐。笑儘一杯酒,殺人都市中。羞道易水寒,從令日貫虹。燕丹事不立,虛沒秦帝宮。舞陽死灰人,安可與成功。”
高仁忽然大喝一句“‘笑儘一杯酒,殺人都市中’。”他這一喝,喝得極快,有如鷹飛鶴轉,龍吟長嘯,然後見其右手猛然往桌上一拍,身形騰空而起,快如閃電,直向烏鴉飛去,人未至,旦見其左手虛畫成圓,右手小臂微微向內一彎,,已向烏鴉拍出一掌,此掌沉猛雄渾,正是其成名絕技,‘浪淘沙’中的一招——“驚濤拍岸”。
烏鴉隻覺一股大力恍若海中怒潮,狂湧而來,微一接觸,已覺頭昏眼花,胸有滯氣,一驚之下,右手微晃,‘殘闕劍’已然握在手中,腳步微晃,身子前傾,劍尖直刺高仁掌心‘勞宮穴’。‘勞宮穴’屬手厥陰心包經,若被刺中,便連高仁,也抵受不住。
高仁見其應變如此之快,出招之疾,認穴之準,也不由暗讚了一聲“好”,眼見其‘殘闕劍’已到身前咫尺處,當下變掌為指,伸手一彈。
“叮”,一聲輕響,正中劍尖,烏鴉隻覺劍尖仿中雷擊,直震得虎口發麻,幾欲握不住手中之劍,心中不由又駭又驚。卻見高仁卻借其一彈之力,淩空一個倒翻,直向門口掠去,嘴上喝一句:“你也出來。”右手一翻一轉,一招——“翻雲覆雨”,直向那掌櫃當胸拍去。
那掌櫃未曾料到高仁會向其突然出手,大驚之下,隻得伸手去接。
“砰”,一聲,兩人硬對一掌,隻聽‘哢嚓’,‘哢嚓’之聲不絕於耳,卻是那掌櫃一隻左手從指腕,從腕到肘,從肘到臂儘皆粉碎。
可那掌櫃也當真強橫,重傷之下,卻不哼一聲,右手握著左手,慌忙急退,這一退,當真快若閃電,疾若鷹隼,旦聽“砰”,一聲,那掌櫃已然撞破門板,退了出去。
李康眼睛一亮,麵有慚色,低歎一聲:“慚愧、慚愧,連八大殺手中的‘影子殺手’都在此地,卻連他這個老江湖也走了眼,若換作自己,恐怕早已命喪黃泉。”
高仁借其一掌反震之力,淩空越過從後追來的烏鴉,直向王羽直撲而下。
王羽此時早已嚇得魂不附體,但生死邊緣,也激出了他的求生本能,大喝一聲,雙手忽然從脅下抽出兩把柳葉刀,直向高仁撲去,但身形方動,耳邊忽聽一聲冷笑,接著‘嗆’一聲龍吟,眼前忽然亮起一片耀眼的白光,那白光極亮極快,恍若天上的流星,一閃即沒。
王羽渾身一顫,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然後他明亮的眼神開始渙散,一沫鮮血忽從頸上散開,一顆人頭滾落於地,‘笑儘一杯酒,殺人都市中’,眾人不知為何,心裡就這麼冷冷的一怕,也不知是驚於高仁這虹飛電摯的一擊,還是驚於這一句詩的霸氣。
陡見那片耀眼的白光,烏鴉身形驟停,失聲道:“是你,高仁!”說話之間,他已在退,他這一退,退得極快,‘高’字之時,身形方才在退,到‘仁’字之時,身形已然在十數丈開外。
耳聽‘叮鈴鈴’,‘叮鈴鈴’之聲不絕於耳,須臾之間,那‘火雲軍’也退得乾乾淨淨。
直至許久,李落沙方才將壓抑在心頭的那口氣長長呼出,抬頭看去,高仁早已消失不見,旦聽空曠的沙漠中,遠遠傳來一句:“李少主,後會有期,朝廷來者不善,你多加小心,待我事了,再去江南與你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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