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室的二樓是搏擊訓練館。
步流星請來的搏擊教練,是正兒八經的vaetudo(無限製格鬥)賽事運動員,名字叫李宗竹。
二十八歲,當打之年。
李老師的身高是一百七十七公分,體重是五十八點八公斤,在ufc混飯吃,也是一位輕量級拳擊運動員。
在四角圍繩擂台下,江雪明仔細觀察著李老師的體態。
——身上的肌肉絕對算不上壯碩,有一部分皮下脂肪作為裝甲,也作為十二回合擂台賽的體力儲備。
——他的臂肘有很多細微鼓起的結節,那應該是長期抗擊打訓練,和學員練拳留下的痕跡。
——他臂展比一般人要長一點,手掌很大,腰長腿短。
“小子!”李宗竹老師吆喝道:“把衣服換了。”
雪明一言不發,換了一身乾淨爽利的背心短褲,戴上半指手套,隨後爬上擂台。
“嘿嘿...”李老師嬉皮笑臉的:“我不像老劉那麼好說話,也收不住拳腳,等會要是不小心打傷你了,你可彆和星少說我的壞話哦。”
江雪明反倒是一副安心的表情:“那就好,李宗竹師傅,你放心,我不會說你壞話的。”
李宗竹沒著急動手,他得先問問雪明的格鬥基礎,職業運動員和普通人的差距實在太大了,雇他打拳是要出場費的,要是真的把江雪明揍出個三長兩短,他還得賠錢呢,這一來二去不得是血虧麼?
“聽星少的意思是...他也沒見你和彆人打過架。”李老師挑眉逗趣:“你會格鬥麼?以前有格鬥經驗麼?看你白白嫩嫩五官端正,恐怕都沒挨過揍吧?”
江雪明仔細回憶了一下,在紅磡地鐵站賣牛雜的時候,下班的時間是晚上十點以後,地鐵不停他不停。
這個時間點,有許多扒手和流氓組團犯案,他也遇見過不少。
扒手的偷竊技術非常生疏,一般是雇半大的孩子,讓中學生來動手盜竊,如果偷不到,就三五成群互相壯膽攔路索要。
再不行,就輪到地痞帶著鐵棍動武了。
江雪明也和這些人打過交道,打過招呼,最後打成一片,打得火熱。
他從來不留隔夜仇。
遇見學生兼職扒手掙零花時,雪明先生老早就把口袋清空,大額的鈔票都鎖在鹵味店的收銀台裡了。
要是遇上成群結隊攔路的小畜牲,他就拿出皺巴巴的煙盒,一個個遞煙賠笑臉。事情也就過去了。
撞見提著武器的地頭蛇,他一般都是直接跑路,跑得飛快。
這四年裡,江雪明與彆人正麵對打的情況隻有一回。
那一回他實在跑不掉,讓六個人堵在巷子裡,前後包夾。
他隻是懇求——身上沒有錢。也不希望挨打。送煙過去也沒用。
匪徒收了香煙,還要他回到地鐵站裡,打開店麵從收銀台取錢。
他還是懇求——收銀台裡的錢是店長的,他隻是個打工人,是窮苦人家,監控攝像要是錄下店麵出了事情,不光他的工沒得做,還得被警察當做共犯一起蹲監獄。
匪徒不予理睬,並且亮出了武器。
他最後懇求——希望臉麵不要受傷,這張臉要是青一塊紫一塊,恐怕客流量會減半。
“事情當真沒得談了?”
這是他說的最後一句,也是葉北大哥教他謙和忍讓人情世故的最後一句。
那天晚上的事情他已經記不太清——
——是兩年多前的事。
在那條巷子裡,他先是戳眼踢襠奪鋼棍,爾後一通劈頭蓋臉。
他打裂了道中匪徒的右臂,骨頭也露出來,刺穿了那家夥的皮衣。
緊接著左右身後的惡棍幫凶一擁而上,想把他製服。
他往側牆的垃圾車躲,拉上潲水桶潑出去,手中的棍棒因為連續劇烈的打擊變形彎折,也跟著一起丟出去。
緊接著,他抓到什麼就丟什麼。
巷道側牆是港生市場一家茶餐廳的廚房後門——等他把東西丟完,歹徒在慘嚎哀叫。
還有一個年級最小的,像是拉來湊數壯膽的氣氛組小夥子,看見同伴一個個倒下,想往路口逃,跑到一半就癱在地上。
那一刻,江雪明才回過神,從腎上腺速激增的超然狀態中恢複正常。
茶餐廳後門的門窗玻璃和門把手都不見了。是他徒手拆下來的。
剛才那個氣氛組小夥,後腦勺腫起板栗大小的包,已經暈了過去。
黑漆漆的巷子裡,隻有殘破的門把手和玻璃碎片在發光。
不斷有血從路口往外溢,跟著瓢潑大雨流進下水道裡。
那一天,江雪明非常負責,從這些人身上搜出手機叫了白車,然後飛也似的跑回家了。
之後他就再也沒遇上過這種麻煩,偶爾有一兩回撞見中學生再來做扒手的兼職,他想上去打個招呼,問問之前那些受傷的人們是否安康——自己要不要賠錢,或者有沒有人命官司上身的麻煩。
這些學生看清雪明的臉,還有雪明身上的圍裙,都像是見了瘟神一樣跑走了。
他隻記得這麼多。
“喂!江雪明同學!”李老師抬高嗓門:“江雪明同學!彆發呆啦!好好回答老師問題,你以前和人打過架嗎?會格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