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上再想太多,她搖搖晃晃衝出了房間。
外麵各種響聲不斷,但那些聲音好像離家很遠,導致七世萌生出一種錯覺來,好像家裡寂靜的詭異。
家中原本的熟悉陳設,全都在一片黑暗之中都顯得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充滿了陌生感。
“到底怎麼了?鎮子上的事情,還有最近蒼介他……”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七世的腦海裡麵繚繞,遲遲無法散去。
等到七世小跑著來到家裡的庭院時候,才終於看到了外麵異常情況。
整個積香宿的上空,被繁茂的巨樹樹蓋所遮蔽,那些巨大的樹木像是一團團不斷蠕動的血肉,彼此交融,連成一片整體。
自家的院子裡麵,開了一地嬌豔的曼珠沙華。不斷蠕動的樹乾和樹根也同樣侵占了這裡,將原本彆致的庭院擠壓得支離破碎。
在不斷鬆動的樹乾之下,七世看到兩個人影。
一個是秀子婆婆,這位總是溫和的老婦人,撲倒在地上,倒在那一地的曼珠沙華之中,身上帶著和花瓣相同的豔紅顏色。
而另一個……
七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另一個人,是水色。
不會認錯的。
無論如何七世都不會認錯,那是自己於五個月前去世的孩子,是已經埋葬進墓園裡的犬竹水色!
他就活生生蹲在秀子婆婆的身邊,手裡拿著血紅色的樹果般的東西,朝著秀子婆婆身上塞。
“水色?”
七世試探性叫了一聲。
她的聲音喑啞變調,說不清壓抑著喜悅還是恐懼情緒。
“媽媽。”
花叢中的水色站起身來,緩緩將臉轉向七世。
他的那張臉沾著鮮血,腫脹破裂,五官零碎。像是被摔在地上雜碎了,然後又被人粗心的拚湊在一起。臉頰上幾道明顯的裂痕上,正在不斷滲透出粘稠的黃色漿液,綻開的皮膚下麵看不見血肉,而是一些木質的奇怪組織。
“媽媽!”
水色又叫起來,並且朝著七世跑過來。
他的彎腰捧起一大把嬌豔的曼珠沙華,舉過頭頂,花團簇在一起,開得嬌豔無比。
七世動作僵住,這個時候她不知道是該驚恐還是做出其他表情為好。
但是,麵前的孩子毫無疑問就是水色吧?
自己那可愛又可憐,總是像個軟乎乎的小團子一樣,賴在自己懷裡撒嬌的兒子。
就算如此,七世依舊感到害怕,朝後退了一步。但可能又出於母親的本能,矛盾地朝著衝過來的水色張開了雙手。
我的……孩子……
水色。
給久彆重逢母親送上禮物的乖孩子……
“媽媽,你看,花!你看!你看!”
水色開心地衝進母親的懷裡,將手裡的一大捧彼岸花舉到母親的麵前。
他的身上有著濃重的熏香香味。
“花!媽媽,你看啊!看啊!花!”他還在叫,但是變成了刺耳的尖叫。
手裡的彼岸花掉落,露出藏在其中的一柄香刀。
柄大頭小,握持穩定,刀口鋒利。
香刀捅進了七世柔軟的胸膛。
“看啊!看啊!媽媽!”
水色撲在母親懷裡,香刀不斷舉起又落下。
那些被他采摘下來的彼岸花無力散落在地上,溫和的鮮血滴淌在上麵,血紅色的花瓣微微顫動……
……
“該死!”
犬竹蒼介從猙獰扭曲,還在不斷生長的樹乾之中擠出來。
他今晚才剛處理掉庭院裡麵,那些除靈師留下的怪談眼線,就被這些肆意生長的樹木卷了進去。
犬竹蒼介的手裡正捧著一個小小的,但是沉甸甸的黃銅香爐。
一把麝香粉末撒進香爐裡麵,激發出幽暗濃重的香味來,逼退了那些還在瘋長,試圖吞沒他的惡心樹木組織。
“那東西……一定是那東西做的。”
整個積香宿,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恐怖變化,完全超出了犬竹蒼介的預料。
肯定是那東西搞的鬼。
先前那個自稱亥時律師的男人在騙自己,被返魂香帶回人間的那個東西,絕對不是水色。
而是披著兒子外皮的汙穢邪物。
“我太蠢了。”
犬竹蒼介開始懊悔。
通過自家的香道技藝,還有亥時律師給的《黃泉奈落咒》結合,他確實找到了製作返魂香的辦法。
製香需要生在在冥界的彼岸花花瓣,以及扶桑樹的樹果。
而這兩種造物,可以通過《黃泉奈落咒》,在人的血肉之中喚出來。
積香宿之中,隻有老死在家裡的日下部老人,還有死於交通意外的藏之介這兩具屍體上的咒,是犬竹蒼介親自下的。
至於其他的……一定都是那東西做的!
“一定得殺掉他,我早就該殺掉他的!那不是我的兒子……不是……”
犬竹蒼介從不斷退散的樹木枝乾中衝出來,他嗅到了那東西的臭味,就算被熏香遮掩,也無法完全遮住的濃烈惡臭。
而這股味道的源頭,正是從下方不斷崩塌的家裡傳出來的。
“那東西!”
犬竹蒼介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而當他終於擺脫扭曲的枝椏,衝進家門,正看見一棵夾雜著秀子婆婆衣服的怪樹在庭院裡快速生長起來,和周圍那些瘋長的樹木交融。
看見了樹下倒著的妻子,七世的懷裡落在沾滿血跡的彼岸花,頭部和背部靠在樹乾上,眼睛緊閉著,像是睡著了一樣。
除此之外,犬竹蒼介還看到了那個趴伏在妻子身邊的惡心邪物。
“冥界的門要開啦,要開啦。就從扶桑樹的裡麵,轟隆隆地開出來……”那東西的嘴裡念念有詞。
犬竹蒼介的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像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一般,歇斯底裡尖叫咆哮起來。
尖嘯之中,犬竹的理智像是保險絲燒斷,再也無法修複了。
他麻木舉起手裡的銅香爐,喉管裡麵好像還殘留著怒吼。
而後,他看見妻子身邊的那個東西站起來。
水色的臉上破碎,像是被砍碎的木雕,布滿了濃稠的黃汁液和鮮血,這些液體混合在一起順著他的下巴滴下。
他的一隻手上正握著犬竹蒼介的香刀,臉上唯一完好的嘴唇,向後撇開來,顯露出邪惡的笑意。
“滾開!從七世的身邊滾開!”
“爸爸!”
水色開心地開口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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