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咕嚕。
沸水的聲音和食物的香氣依舊在交織。
起居室裡。
神穀川這一桌,氣氛稍稍有些不自然。
瑪麗麵無表情,雖然收斂了壓迫力,卻依舊自帶一股隻可遠觀的氣場。
般若依舊端莊正坐,一臉澹定地雙手捧茶杯喝茶。但眼角帶著讚許的神色,悄悄瞥了一眼對麵的瑪麗。
至於今晚的客人鬼塚小巫女,一開始她對神穀川手下的兩個漂亮同性式神還頗為在意。
但後來不知道怎麼的,貌似突然陷入了一種沮喪和自我懷疑的情緒之中。
這三位都算得上是今晚的主角了。
她們之間氛圍僵硬,連帶著整個起居室的空氣都變得稍稍有些凝重。本來挺熱鬨的大石、高山、犬神他們那桌也安靜下來。
“水開了……我是說,壽喜鍋好了,大家吃晚飯吧?”
神穀川在這時候及時開口,並且俯身掀開了麥飯石煮鍋的鍋蓋。
這是瑪麗、般若,以及鬼塚第一次近距離接觸。
不求她們一見麵就能其樂融融。
但神穀也不想她們三個完全無法相處……
房間裡麵的一眾怪談裡麵,機靈的黃毛大石俊馬第一個給了反應。
“哇!好香!我可等好久了,都要饞死了!”他配合自家的老大,也把自己那桌的壽喜鍋打開,“還有,誰還要清酒啊?小小老頭前輩?犬次郎大哥?還有小日和坊,你還要不要呀?”
“先彆倒酒,幫大家打點生雞蛋。”
“……”
因為大石的插科打諢,再加上高山小姐也難得配合他。
隔壁桌的氣氛再一次被炒熱,起居室裡的氛圍也就顯得不那麼沉悶了。
“你乾得好啊,大石!明天我必須狠狠獎勵你們靈車團兩枚小安魂蠟燭。”
神穀在心裡對大石的活躍表示了肯定。
這時候,他這一桌子也終於正式開飯。
般若給同桌幾人都打好一碗生雞蛋液。
日本人吃壽喜鍋,有蘸可食用生雞蛋液的習慣。神穀川本人倒是不太喜歡這樣,但他並不會去管其他人願意怎麼吃。
備蘸料完畢。
般若右手持公快,左手輕撫右手袖口,動作優雅地夾了一塊掛滿湯汁的雪花牛肉,放到了鬼塚切螢的碗裡。
那從容不迫的端莊姿態,儘顯此間主人的氣度,仿佛又是某種意義上的宣告主權。
邊上的神穀都有點看傻了。
怎麼感覺今晚的般若,出奇的強勢?
難道說在家裡對她是有什麼主場加成嗎?
“哦,謝謝。”
小巫女回過神來,接下了般若夾過來的牛肉。
她現在的心思有些在其他地方。
鬼塚以前一直以為自己和神穀之間的實力半斤八兩。
即便神穀川在大儺陣上打出力挽狂瀾的表現,也依舊保持著“神穀可能比我強一些,但不會拉開太遠”的想法。
可今晚莫名挨了一下瑪麗的下馬威,鬼塚原本的想法便像被戳破的肥皂泡一般破滅開來。
“原來我和神穀之間的差距,有隔著那麼厚的一層厚壁障嗎?”
鬼塚心裡不可避免生出這樣沮喪的念頭來。
她雖然平時總說想摸魚擺爛,但畢竟是巨瓊神社的神子,有著自己的驕傲和追求。
好在,以小巫女那開朗的性格,她本身就不是悲觀的人。
再加上現在還是她第一次來神穀家裡做客,突然情緒低落,是很掃興的行為。
“鬼神弟子,果然不是說說而已啊。回去以後,我得加把勁努力才行,起碼不能被神穀甩開太遠。”
絕對不能被神穀甩開太遠。
不然的話,可就完全沒有辦法用平等且勢均力敵的態度麵對他了。
鬼塚在心裡下了決心,調整回狀態。
隨後,她動快子將般若夾過來的牛肉,在生蛋液中滾一滾,放進嘴裡。
剛出鍋的滾燙雪花牛肉一滾,裹在表麵的蛋液瞬間凝結。咀嚼下去,肉片浸透了飽滿的醬汁高湯,甜鮮爽滑,同時還能最大限度的展現出牛肉和雞蛋的合味,回味無窮。
難以抗拒的滑嫩,伴隨熱氣騰騰,不停翻滾;溢於言表的鮮嫩,順著軟滑的舌根,流淌向腹腔。
“嘶呼——”
鬼塚切螢發出滿足的小聲嗚咽,剛剛的那點沮喪情緒被一掃而空。
美食可是治愈心情的良劑,對於小巫女這種饞嘴樂天派,就更是效果拔群。
壽喜鍋裡的雪花牛肉、煎豆腐、同蒿等等食材,各有各的滋味,餐桌上的氛圍開始慢慢轉好。
哪怕是瑪麗、食夢貘這種,原本對人類食物興趣不太大的怪談,也都配合地吃了幾口。
“呀~”
原本在另外一桌,跟著高山、小原的座敷童子,抱著碗快來到神穀和般若之間。
般若沒有在外人麵前欺負敷寶,而是母性十足地就著自己的生雞蛋液給她夾菜吃。
“小小老頭前輩,犬次郎大哥,交情都在酒裡,小弟先乾為敬。以後不求同年同日生……”
“大石,你再胡鬨,會挨我揍哦?”
“早未……也想喝清酒。”
“不行,不行!垢嘗,你已經開始站不穩了,不可以再喝了啊!”
“鬼塚你不是想聽日和坊的事情嗎?那得,說一說這間房子的故事……”
“……”
電視裡不知道播放著什麼節目,背景音和起居室裡喧雜的聲音混合,碗碟輕碰,熱氣騰騰。
而這時候,透過玻璃的推門可以看到外麵街燈的弱黃。
在路燈燈光照射之中,有白色的絮狀物飄落。
今晚,開始下雪了。
……
二樓走廊。
本體是半截紅蠟筆的彩織,在這裡漫無目的遊蕩。
樓下起居室的火鍋趴,彩織有被邀請,但並沒有去參與,畢竟她雖然有著感知能力,但沒有辦法進食。
沒那個能力。
半截紅蠟筆離地大概三四厘米的樣子,晃晃悠悠漂浮。
在路過書房時,忽然停住。
沙沙。
一些潦草的紅色線條順著蠟筆的尖端蔓延而出,變成實體,纏繞在門把手上。
啪嗒。
書房的門被彩織打開一條縫。
半截小蠟筆探頭進去。
房間裡沒有開燈,窗簾也是拉著的,所以顯得很黑。
彩織在門口遲疑了一會,最終還是選擇進入書房中。
按照她和那位名叫神穀川的哥哥之間的約定,隻要彩織的活動範圍不離開這棟屋子就可以了,並沒有說過屋子裡哪個房間是不可以進入的。
小紅蠟筆飄飄浮浮,最後在房間的角落停下來。
在她的麵前,是一個脫漆的老式舊電話。
這台電話彩織之前也見過,但今晚上麵的氣息好像有點不一樣。
沙沙。
彩織好奇地延伸出塗鴉紅線去觸碰那台電話,她能感覺到,這台電話裡麵好像有同類的氣息存在。
不過,那位神穀川哥哥手下帶著那麼多怪談,這台電話裡麵就算寄宿著一個,好像也不足為奇。
正當彩織覺得無趣,打算離開書房時——
叮鈴鈴。
老舊電話忽然響起微弱的鈴聲,話筒輕輕搖晃。
隻見一道縹緲的微弱鬼氣,從話筒裡麵慢慢飄散出來,繼而在房間的木地板上慢慢凝聚成型,變成一個白發紅童,雙馬尾的女孩。
女孩身穿一套和女仆裝有幾分相似的黑白的連衣裙,白色的光滑絲質長襪,從足尖一直包裹到有些肉肉的大腿處。
被迫縮進靈降物裡睡了兩個多月的悟醬,終於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