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間千春做了一個夢。
夢境的開始——
野間在自己工作的公司辦公樓裡,坐在格子間,和往常一樣敲打鍵盤。
乏味機械的工作持續了很久。
而後,在某一個瞬間,她忽然聽見了驚呼聲。
“火!起火了!”
有人這樣喊起來。
嗆人的濃煙從辦公樓某處彌漫出來,尖叫聲一聲蓋過一聲,同事們驚慌失措地朝外跑去。
野間千春被人流推搡著擠到了走廊,能看見樓梯間下方裡黑煙滾滾,火舌閃爍。
走廊上,有不少人擠在電梯口,麵容扭曲地慘叫嚎哭。
現在這個情況,坐電梯逃生顯然是不明智的。
正當野間千春不知道該怎麼辦,心生絕望之際,她注意到了人群裡的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和周圍那些焦急求生的人都不一樣。
他隻是安靜地站在那裡,看著野間千春。不少人擠在他的身邊,接踵摩肩,但男人都不在乎,隻是一動不動,注視著野間千春一人。
男人穿黑色的西裝,白襯衫,打著一套醒目的紅色領帶。
他的眉毛很粗,發際線很高,嘴巴閉著,咧得很大。
奇怪的五官。
看起來有些不自然,又說不出到底哪裡有問題。
野間千春同那奇怪的男人對視了幾秒,對方忽然擠開人群,走上前來。
“跟我走。”他這樣說道。
男人聲音聽起來很普通,沒什麼情緒起伏,但卻有著一種奇特的說服力。
野間千春被他拉住了手,跟隨著一起穿過了焦急嘈雜的人群。
兩人在走廊裡麵跑動起來,徑直跑向了樓梯間。
這裡濃煙滾滾,熱浪逼人。
下方的火勢正在朝上蔓延。
男人毫不在意地拉著野間千春,朝樓上跑去。
高樓起火時朝上逃生,這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起火後煙氣上竄的速度極快,很可能使人被煙熏昏甚至死亡。
但被夢裡的野間千春沒有考慮這一點,隻是跟著男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個勁地跑。
樓梯間裡很熱,煙火味嗆人,途徑的各個樓層都有慘叫聲傳來。
野間千春跑得氣喘籲籲,等回過神來,她已經跟著奇怪的男人來到了辦公樓的樓頂。
天台的風很大,辦公樓的大火暫時沒有燒到這裡。
不知道能不能在這裡等到救援。
“謝謝你。”
野間千春對著那個奇怪的男人道謝。
對方沒有回應她。
隻是咧了咧比例奇怪的大嘴,然後繼續拉著野間的手,朝著天台邊上走去。
“那個,你弄痛我了。”
野間千春不知道男人要乾嘛,嘗試掙開對方的手。
但那奇怪男人的力氣極大。
五指死死嵌在野間千春的手腕上,像是鋼鉗一樣,不管不顧把她往天台邊上拽。
“停下!放開我!”
剛剛才從火災帶來的恐懼中緩過一點來的野間千春,再次感到了害怕,繼續反抗,但這並沒有什麼用。
男人將她拽到了天台邊上,攔腰抱起,推到了護欄上。
“不要!求求你,不要。”
男人對野間千春的哀求毫無憐憫,抬手將她從護欄邊緣推了下去。
風聲在耳邊呼嘯,強烈的失重感包裹全身。
一般來說,當人在夢到自己從高空墜落的時候,現實中的身體手腳會因緊張而發生抽搐,從而導致肌陣性痙攣,驚醒過來。
這算是人體的一種自我保護機製。
但野間千春卻沒有第一時間醒過來,不過她的意識,在跌落天台的那一瞬間,好像變得清醒了。
她意識到了自己在做夢。
而且她還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並不是第一次做這個古怪的夢。
是第幾次了呢?
第六次?
第七次?
記不清了,好像很多天都有夢到。
隻記得夢境裡麵,她曾一遍一遍跟著穿西裝,粗眉毛的男人跑上天台。
又一次一次被對方充滿惡意地推下來。
第一次做這個夢的時候,她在跌出天台外的那一瞬間就醒了過來。
而第二次的時候,是下落了一段時間才醒……
第四次的時候,她於高空中墜落過自己所在的辦公樓層。
通過透明的玻璃,看見了走廊裡麵熊熊的烈火,看見了渾身燃燒,哀嚎蹦跑的焦黑人影……
之後才渾身是汗的醒過來。
“隻是個夢而已。但這一次,我要掉到什麼位置,才能醒過來呢?”
野間千春心裡莫名升起這樣的想法來。
墜落、墜落、不停地墜落……
野間抬頭向上看。
發現那個有著粗眉毛的男人,正趴在天台的邊緣,死死盯著自己,朝自己笑。
明明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因野間千春的墜樓而拉開很遠,但男人表情的細節,卻能被非常清晰地看見。
他咧著嘴,笑得很生硬,很古怪,很不自然……
轉眼之間,野間千春已經掉落過自己所在的辦公樓層,朝著更深處墜落。
下方就是辦公樓外的馬路,人行道上磚石的花紋正在變得越來越分明。
“這一次難道要摔到地上才會醒過來嗎?”野間千春這樣想道,“現實裡這樣墜落摔到地上,一定死透了吧?不過,這隻是夢,這隻是夢,我會醒過來的。”
但話又說回來。
自己每次做這個夢,墜落的距離都會比上一次要遠。
要是真的落到地上,意味著什麼呢?
自己以後再也不會做這個夢了?
還是……自己再也醒不過來了?
這個念頭有些恐怖。
叮鈴——叮鈴——
而正當野間千春即將落地之際,在她的身邊,忽然有一道迷離的紅光閃出,還伴隨著清脆的鈴鐺搖響聲。
“噗呼,噗呼!”
野間還聽見了某種不知名的小獸叫聲,在耳邊響起。
同一時間。
天台樓頂上,那個還在趴著,笑著,死死朝下注視的粗眉毛男人,被赤紅色的光芒籠罩,扯得粉碎……
……
現實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