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麼了?你要喝點水嗎?”三宅康太問他。
“不,大哥。我要跟你說的事情,很奇怪的,但是真的,請你相信我。”
千彰坐下來之後,依舊顯得有些不安和焦躁,頻頻抬頭去看牆壁上的掛鐘。
“你說吧。”
康太心裡疑惑,弟弟似乎有些不正常,他以前沒有這麼神神叨叨的。
“我好像……被一個東西盯上了,一個……說不清是什麼,超自然的東西。”
“哈?你寫把腦子寫壞了嗎?”
“真的,大哥!大哥,你……你剛才去我家了,對吧?”
“是、是啊。但是敲了一會門,沒有人回應我就走了。”
“你不該去的,那東西很可能在我家裡,它說不定盯上你了。大哥,你現在去附近的神社或者寺廟吧?雖然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用,但總比待在這裡要好!啊……不對,我跟你一起去,得一起去,說不定它半路上就出現了。”
“你小子到底在說什麼啊?什麼神社寺廟?我看還是先把你送到醫院比較好。”
“大哥,真的,你要相信我,真的相信我!”
千彰的語氣一下子變得近乎哀求,而且語無倫次,讓康太有些猝不及防。
沉默了大概十幾秒鐘,三宅家的哥哥歎了口氣:“如果去神社能讓你冷靜一些的話,也不是不行。但好歹你要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吧?不然這麼大的雨,你讓我怎麼傻傻地再跟你出門?”
聽到康太的話,千彰終於鎮定了一點。
康太並沒有完全否認他那沒有邏輯的話語,隻是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就像……小時候那樣。
在小時候,隻要千彰能把事情以及內心的想法向哥哥講清楚,他的哥哥就會無條件地站在他這邊。
包括寫輕也是一樣的。
千彰最初把這個念頭分享給哥哥,也從哥哥那裡得到了支持。
想到這個,三宅千彰似乎是安心了一些,他打算用最簡短的話,用最短的時間,將最近這些天的經曆大致講給哥哥聽。
“大哥,是這樣的——”
……
事情要從半個月前說起。
因為德間工作室被收購重組,再加上之前手頭的腳本工作都已經做完,三宅千彰獲得了為期一個星期的假期。
他的兩個朋友廣照、介佑得知情況,便邀請他去秋田玩。
這兩位友人都是秋田縣人,和三宅千彰是大學同學,平時的關係不錯。
而邀請千彰去去秋田玩的契機,是因為正值夏季,那邊要舉行夏日祭。
竿燈祭。
屆時,身著傳統祭典服裝的年輕人會在夜晚進行遊行表演。用臀部、肩膀或額頭,輪流舉起十二米高,以46個紙燈籠和紙片裝飾並用竹棍固定的竹竿。
遊行隊伍會隨著笛聲和鼓聲穿行於城鎮的街道,在遊行時熱情歡呼,同時確保燈籠不會熄滅,祈求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一般來說,秋田市區的竿燈祭會在8月份舉行。
不過有些鄉下地區舉辦的時間可能會有些不一樣,像廣照住的岩木山那邊的一個鄉下鎮子裡,七月就會開始,夜晚還有集會。
很適合三宅千彰過去放鬆一下,以作家的身份去采風取材也很不錯。
三宅很自然就答應了友人的邀約。
等到了秋田,他就住在廣照的家裡。
岩木山夏日燈祭的當天晚上,三個年輕人一起去了舉行祭典的臨鎮。
他們是騎機車去的,兩個當地的朋友各開了一輛,三宅千彰坐廣照的後座。
燈祭很熱鬨,那些夜晚中閃耀,彙聚成長河遊行的竿燈,單看就好稻稈,上麵放出璀璨光芒的盞盞提燈則象征著金黃色的累累稻穗。
三個年輕人玩得很開心。
等到慶典祭祀,又參加完集會,時間已經是晚上的十一點半。
三人今晚打算都住在較近的廣照家裡,於是便開車往回走。
一開始路上的車還是比較多的,因為有不少同樣參加完慶典回家的人。等開了一段路,過了些路口,道路上車輛減少,直至最後空曠的鄉下公路隻剩下了他們兩架機車。
就這樣開著開著,坐在廣照後座的三宅忽然注意到,原本一直跟在邊上的介佑的車不見了。
好像是過了一個紅綠燈的路口慢了一點,之後就再也沒有跟上來。
於是兩人便靠路邊停下。
等了五分鐘左右,依舊不見介佑出現,打電話也沒有人接。
沒有辦法,千彰和廣照隻能原路騎回去找人。
回去的路上,他們倒並沒有太擔憂什麼。
“可能介佑的車隻是故障,打不著火了。”
大概開了一公裡的樣子,兩人找到了介佑的車,就停在公路一邊。
鑰匙都沒有拔。
廣照上前試了試,果然車點不了火了。
但很奇怪,這裡隻留了機車,介佑人卻不在。
於是兩人隻能再次嘗試撥打對方的電話,同時在四周叫喊找他。
那段公路兩旁都是農田,不見光亮,能聽見田間蛙蟲聒噪鳴叫。
電話剛打出去,就在附近的田邊聽見了手機鈴聲。
兩人順著聲音找過去,終於看到了介佑。
他看起來像是被嚇壞了,雙眼圓睜,嘴巴也用力張開,臉上帶著淚痕,滿身泥濘。就那樣子站在水田裡麵,保持著向前伸直雙手的奇怪姿勢,像個稻草人一樣一動不動,無論千彰和廣照怎麼叫他都沒有反應。
介佑的那個動作實在太古怪了。
給人的感覺不像是自己自然伸直手臂,反而是像有人在前麵用力拉扯他的雙手。
廣照和千彰都被眼前這一幕嚇到,但最後沒有辦法,兩人硬著頭皮下去將介佑拖上來。
又推又扛將他安置上廣照的機車,最後是以廣照坐在最前麵,失魂落魄的介佑夾在中間,千彰坐在最後這樣違規的方式,才勉強回了廣照的家。
至於介佑那輛機車,隻能拔了鑰匙停在原地。
等回到家裡,收拾了好一會,是時間已經過了淩晨一點。
失神的介佑在此期間終於緩慢恢複了一點清醒,在千彰他們詢問之下,斷斷續續,聲音顫抖地說起了之前的遭遇。
“我的車壞了,打不著火。所以隻能將車推到路邊,想著打電話叫你們回來。”
“然後在公路的對麵,路燈下麵,突然出現一個女人,向我招手。那個女人……很奇怪,穿的衣服也也奇怪,直直站在有點刺眼的路燈下,看著心裡毛毛的。”
“我朝她喊話,她沒有任何反應,就是站著,保持向我招手的動作。”
“我感覺害怕,但是之後……之後發生了什麼就完全不記得了。”
聽完介佑的講述,千彰和廣照都背脊發涼。
今晚的事情太過詭異。
因為是鄉下的屋子,廣照家的房間有好幾個,他們本來是分好了房間的,但今晚就索性鋪床褥睡在一起。
不知道是晚上的什麼時候,睡得迷迷糊糊的千彰,好像聽見了躺在邊上不遠的介佑含糊地,機械地嘀咕了什麼。
他勉強撐起身子看向介佑的方向,看到自己的朋友依舊躺在被子裡,沒有什麼動靜。
於是困倦的千彰便又重新睡下。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他的這位友人全程都睜著眼睛,身體僵硬地躺著。
介佑確實在呢喃。
他說:“……還是要,回去啊。”
等到第二天睡醒,介佑已經不在房間裡,廣照家裡也找不到他的人影。
之後,千彰和廣照接到了介佑媽媽的電話,那位母親哭著告訴了他們一個難以接受的消息——
介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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