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某間旅館。
醜時參身上那份醒目裝扮,在離開了清晨響山以後就已經自如褪去。
原本披在麵前的長發也已經紮起。
現在的她,看起來和人類無異。
就是一個麵容姣好的二十出頭女性樣子。
這麼說也不儘然,因為醜時參的身上依舊保留有超凡的氣息波動。不過就算是敏銳的除靈師遇見人類形態的她,大概也不會多想,應該會先入為主把她當成同行。
這位過去的瀧夜叉姬,現如今的醜時之女,在人類社會確實是有著除靈師的身份的。
一個不受官方直接指揮的屋傳神道除靈師,這一層身份甚至還在大阪這邊的對策室裡備過案。
在業內,這種掌握一定超凡的力量,但實際並不強的新手除靈師還挺多,而且魚龍混雜,這一類人隻要偶爾應付一下和自己接洽的官方人員就可以。
所以,醜時參偽裝的身份並不起眼。
“卟。”
醜時參坐在旅館的床上,紅到仿佛要滴血的嘴唇微微張開。
又一枚黑色的釘子從被她用舌頭靈活從嘴裡推出。
釘子落在了她的手心。
“哦?”
醜時參用細瘦的指尖輕輕摩挲黑釘。
下一個瞬間那枚釘子就像是一條幼蛇一般,在她的手心扭動起來。
鐺。
釘子落到地板上,如同脆弱的玻璃被打碎,分裂成好幾片。
“好像被發現了。”
醜時參這樣自語一句,語氣裡並沒有太多的意外和懊惱。
似乎是在意料之中。
興世王不好對付。
今天淩晨時分在響山,醜時參用攜帶“詛咒”的釘子釘住過興世王的影子。
看似是想控製住對方,讓那兩個在回聲祭上搞出大動靜的小女孩脫身。實際上這麼做更是為了暗地裡給興世王打上一個烙印,方便接下來追蹤。
隻不過從結果上來看,這個小把戲並沒有成功。
興世王顯然是識破了伎倆。
“他不但也沒死,還比以前更加狡猾了。”
興世王是以新出現的辰時身份,加入到逢魔之時中的。
在組織中的代號用的“關白”。
關白,隨著遣唐使帶回日本的官職名稱。演變為日本古代的文臣第一席,位高權重。
和興世王一樣,在逢魔之時的組織會議上見到對方的那一瞬間,醜時參心裡也充滿了詫異。
雖然他們彼此的樣貌都和千年前不儘相同。
但是身上貴船明神的氣息,還是讓他們第一時間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兩人默契的沒有在組織的其他人員麵前表露出什麼來,但這種感覺,不會有錯的。
而今天淩晨在響山,是醜時參第一次在非組織集會的情況碰麵興世王。
之後估計很難再找到他了。
“看來那家夥比我晚蘇醒很多……看他在響山裡的行徑,果然是還在做著想要複活父親的夢。”
醜時參將地上碎裂開來的釘子拾起,破損金屬在她的掌心握緊,散發淡淡血腥,發出喀喀的金屬聲響。
一千年前的那一次。
興世王以複活平將門為理由,哄騙當時還叫“瀧姬”的醜時參,進行醜時參拜,並且奪取了貴船明神下降的詛咒力量。而後憑借這一份詛咒之神的力量喚起百鬼夜行,圍攻京都。
試圖憑借鬼神力量顛覆政權,重立新都。
也就是那場瀧夜叉姬之亂。
隻不過,那次計劃到底還是失敗了的。
被當時平安京土禦門的陰陽師安倍晴明,以及另一個神出鬼沒的咒術師蘆屋道滿聯手,夥同貴族武士源博雅等人鎮壓了下來。
失敗的最關鍵原因,大概是被喚醒的“鬼皇”平將門並不完整。
是的。
憑借貴船明神的力量,興世王真的喚醒了已經變成“鬼中之鬼”的平將門。
隻不過他的計劃過早被安倍晴明等人乾預,最後統領群鬼的平將門身體缺失了頭顱和右臂。
“這一次的興世王,比起一千年前的實力判若雲泥。他又打算怎麼做呢?”
醜時參不清楚興世王的具體計劃。
畢竟這一次,她不再是他的同夥。
……
響山之中。
神穀和鬼塚,還有杉田女士登上了響山半山腰的突出岩石。
連綿的山巒在腳下延伸開來,大地上黑色岩石和綠色植被的褶皺,一直連接向遠處的山峰。
“那些幽穀響的氣息已經不存在了,隻剩下了一點點淡淡的殘餘。”
神穀川收回視線。
凝縮起來,深邃到發亮的黑瞳也慢慢擴散為常態。
“嗯。”
鬼塚切螢點點頭,同步收回了自己的神樂笛。
他們兩個的判斷都是相同的。
這裡確實有怨氣極重的怪談出沒過,但是現在已經消散無蹤。
“如果那個麵具人真的想收集幽穀響身上強烈的鬼怪怨氣,現在那些怪談大概已經被那人用某種方式所消滅掉了。”小巫女這樣補充道。
就是不知道麵具人收集怨氣到底想乾什麼。
“阿巴嗚唧!”
在半山腰觀望了一陣子,被神穀派到周圍山林之中探索的小小老頭手持尺八返回。
他抬高一點頭上鬥笠的帽簷,開始配合肢體動作,向主人訴說起什麼來。
神穀川聽了一陣子,便點了點頭:“帶我們過去。”
斥候有發現了。
小小老頭將主人一行帶到了附近的深林之中,手指一棵高大的柳杉樹。
在表皮粗糙的樹乾上,正用一枚黑色的細釘釘著一張白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