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這話一出口,劉宏和張讓都有些意外。
他們沒想到劉備對於士人的評價不比他們好到哪裡去。
劉宏對劉備越來越感興趣了。
“玄德,你對於士人的看法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陛下,臣一路從織席販履之徒走到如今,看過的人太多了,奴隸,胡人,農人,工匠,士人,官吏,豪強,臣都見過,士人並不比其他人更加高尚。”
“照這麼說,你出謀劃策幫士人阻止我,反而是為了我?你厭惡士人?”
“非常厭惡某些士人。”
劉備點頭道:“陛下,臣對於某些士人的厭惡,不會比陛下身邊的這些宦官要少。”
劉宏聞言看了看張讓,看到張讓滿臉驚訝的表情。
“所以呢?你現在也是士人,你卻說你厭惡士人?”
劉備搖頭。
“不做士人,臣又怎麼能名正言順的站在陛下麵前與陛下對策呢?隻靠漢室宗親的身份,臣最多也隻能做一地土豪,若是不成為士人,臣根本來不了雒陽,臣沒有進身之階。
而且,真要說起來,臣並非是厭惡士人這個群體,而是厭惡當中那些滿口仁義道德,背後卻壞事做儘的小人,他們是寬於律己,嚴以待人,要求他人仁義道德,輪到自己卻是惡意滿滿。
但是臣也並非沒有見到過高尚的士人,他們堅持自己的德行,不做違心的事情,品德高尚,提攜後進,並且為了保護後進還會犧牲自己,這樣的士人,臣也見過。”
劉宏沉默了很久,而後看向劉備。
“你這一說,我便感覺自己仿佛從未真正認識過士人,所以玄德,士人到底是群什麼樣的人?”
劉備想了想。
“士人是人,有高尚者,也有卑劣者,這群人和任何一群人都沒有不同,都有高尚者,都有卑劣者,隻是士人掌控著大漢絕大部分的進身之階,所以高尚者更少,卑劣者更多,可要說他們全都是竊國之賊,也不儘然。”
“所以你覺得我的黨錮之策是錯誤的?”
劉宏犀利的眼神鎖定了劉備。
張讓甚至都有點不敢呼吸。
“並非全錯,但也是失之偏頗。”
劉備的回答讓張讓感覺到些許的冒犯和震驚。
在皇帝麵前公開批評他的行為,你小子夠膽。
劉宏盯著劉備,有那麼一會兒沒說話,但是很快,他就笑了出來。
“當著我的麵說我做錯,劉玄德,你好大膽子啊。”
“陛下有問,臣不敢不答,也不敢欺君。”
劉宏點頭。
“好,不算你欺君之罪,那你說,我哪裡失之偏頗了?”
“陛下不應當把士人看做一個整體,而應該想方設法把士人分而治之,使其分裂。”
劉備開口道:“從大的範圍來看,大漢士人目前主要分為今文經學派和古文經學派,今文經學派人數較少,但底蘊深厚,往往掌控著高位,控製著絕大部分進身之階,五經十四家法都是今文經學。
而古文經學派人數很多,卻底蘊淺薄,不如今文經學派那麼深厚,起步也晚,勢力和掌控的進身之階都遠不如今文學派,隱隱受到打壓和排擠,所以在對待士人的時候,陛下應該將二者分開來對待,予以不同的待遇。”
劉宏顯然不曾聽到如此策略。
他當然知道古文經學和今文經學的爭端,也對此有一定的了解,但是對於如何介入其中,缺少手段和契機。